临近年关,将军府的夜也是极热闹的,丫鬟伙计不住穿梭,各务其事,一派喜气洋洋。银环给她家小姐打着灯,一路穿过花园走廊来到了书房附近。
书房这里还是挺安静的,桑宁隐隐约约听到了里面在讲话,但是听不真切。
“小姐,咱直接敲门进吗?会不会不太好。”
“他一向是在书房议事,如今我贸然来访确实不妥。”她垂眸思考一番,然后拉着银环来到石阶上。
桑宁俯身吹了吹地面的活灰,银环懂了她家小姐的意思,也吹了吹,两人齐齐坐在了石阶上。
夜风袭来,园内枝干随风作响,影子落在地上还有些骇人。桑宁抬眸,看到了遥不可及的月亮。
“小姐,深夜风大,可要奴婢去取一件披风过来?”
桑宁摇头,“我不冷。”
她指了指空中的那轮弯月,“你看,小时候我总觉得月亮格外大,仿佛触手可及一般。可是越长越大才意识到竟离我如此远。”
“就像昔日我爹,我娘还在时,我们也有一段和谐幸福的日子。后来我娘走了,他娶了妻又纳了妾,跟我也疏远好多。现在更是阴阳相隔。”
“一直庇护着我的大树,轰然倒塌。”
银环担心她伤神,连忙安慰,“没关系的小姐,你活着我还活着,活着就有资本,也有无限可能。”
“嗯,我都明白。”
“算了……我们还是走吧。”桑宁觉得燕临安平时给他的安全感也不少,一时冲动贸然过来,她也不知到时候要怎么说。想来该她知道的,他都会告诉她。
银环把灯提了起来,扶着她家小姐正要往回赶,门却吱呀被人推开,四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言语。
燕临安面色一凛,进屋拿了氅衣急急给她披上。
“我不冷。”
“可是天很冷,怎么不进去找我?”
那徐家小姐朝他们淡淡一笑,“既如此,我便先行告辞。”
燕临安应她,桑宁也回她礼。
脚步声渐远,燕临安抚上桑宁的脸颊,“这么凉,还说不冷。”
“她……”
“她与我谈谈公事罢了,白日耳目众多不太好议事,所以她便晚上过来了。”
“徐家小姐可好看?”燕临安噙着笑意问她。
“嗯,声音很好听,单论容颜在上京诸世家里也是极好的。所以你之前所说,选中的人便是她了?”
燕临安点头,一手招呼银环回去,自己提来了灯带她夜游。
“哦,确实很配你,少年将军与尚书贵女,还挺门当户对。”
桑宁说着话,没注意脚下有个门槛,险些被绊了一跤,燕临安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拎起来,桑宁一下被他提到背靠门板的地方。
灯笼被他慌乱中扔了出去,灯油流尽,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他垂眸又凑她近了点,炙热的呼吸吐露在她脸庞,她把脖子往下缩了缩,氅衣的毛毛弄得她有些痒。
桑宁感激周身的黑暗让她的表情不至于被一览无余。
“你说……她跟我很相配?”燕临安语气带着玩味,又有几分难以置信。
“嗯。”
“那你呢,你觉得谁跟你相配?”
桑宁一时语噎,良久未开口。
“燕王李砚修?还是刚认识的沈时安?或者……我?”
“没有,我一个都配不上。”是了,单论地位与家世,一个王爷,一个世子,一个将军的,她如今又配得上谁。
燕临安隔着黑摸了一把她的头,起初预判着正常两人间身高差一下没捞到人,他又把手下放了点这才摸到。
他不由得轻笑,“傻瓜,相不相配不应该被约束于家世或者一切外部条件的,虽然上京向来比较讲究这个,但是我又向来不遵循规矩。”
“还有,你爹死之前把你托付给了我,也认了我当女婿,你还想着别人?”
“我说选那徐嘉忆,是要把她推选入宫的,不是为我。而且她的性格谢了,也适合入宫,她都答应我了。”
“她确实喜欢我来着,不过我拒绝了。我跟她说,我心上另有佳人,顾不了其他。”
“你看,我多么负责任,亲也亲了,睡也睡了。可你呢,你居然还要把我推给别人?”
桑宁羞怒,“谁跟你睡了?”
“没有吗,那日我被下药你不是在我身旁呆了一夜吗?”
“这样也算!”
“如何不算?”
见她扭捏,燕临安不再逗她,伸手寻了她的手腕,便将人领走了。
“去哪儿啊?”如今没了灯,四处黑灯瞎火的,他倒还是要出去,果真跟小时候的倔脾气一模一样。
“带你泛舟,不是睡不着吗?”
*
南湘湖是上京皇城内风景最胜之湖,虽已入夜,却仍是华灯如昼,人潮如织。放眼望去都是游船,船上缀满了琳琅满目的彩色小灯,一派烟火气。
燕临安挑开门外那彩色珠串,带着人进去开船。
“诶呦,燕大将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来人是这南湘湖游船总业的掌柜,叫崔洋,燕临安常与朋友来此赏荷看景,又俊美非凡,地位尊贵,自然被他记住了脸。
“好久不见,给本将军开一趟高档游船。”
崔洋看他第一次带着姑娘来,那姑娘看起来亦是不俗之辈,切不敢怠慢。
“将军稍等,小的立马安排。”
冬水沉寂,船一离岸,便带了麟麟水波自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