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无妨。”李砚修将蝶衣唤了回来,老者还在不断哆嗦的腿险些站立不住,被李砚修一把扶起来,搀到了身旁的一座黑木椅之上。
“您…”
老者心中不免奇怪,却没有再问。
“婢子无状,可您方才讲话也属实唐突,两相对比,我倒可以不在意。不过…”
他俯身过去,将那个玻璃器皿拾进手心,像观察着一件至宝。
“老人家手里可还有这血浆了?”
“有有有,副坊主若需要,我再跑一趟给您取过来便是。”
“不必烦劳,”李砚修回眸望向蝶衣,沉声道:“我让蝶衣同你一道去。”
他又踱过来身,冰冷的眼神至高而上往下睨着他,“您方才所饮,可以解数年来在万蛊坊这些年里你所服过的毒药余毒,希望您嘴巴严实点,不然,死的便是你自己。”
“我手下人命不少,倒是不介意再加上一条,可你,却只有一条命了,还是一条风烛残年之命。”
闻言老者扑通一跪,尽展赤诚,“是,小的明白。”
片刻后人影散去,李砚修眼神凝着堂内上下窜跳的火舌,烛亦随风摇曳。
*
上京望江楼一楼,桑宁在一大桌子佳肴面前抬起了头。
窗户外渐起一阵微风,她将被风吹至额前的碎发挽至脑后,冲沈岳山眨了眨眼。
“汝阳王,我已经吃了好几口了,您可以开口讲话了吧。”
这般讲着,桑宁捂了捂身下咕噜出声的胃,这声音大抵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她确实也饿坏了,可她没想过在这里饱餐一顿,一来人不熟,二来被这么多人注视,任谁都会不自在。
汝阳王冲身边的仆从使了个眼色,她们将桑宁面前的那一方地方收拾了个干净。
汝阳王冷不丁撂下一句话,直愣愣砸向桑宁,“那个,本王是你的亲舅父。”
只听轰隆一声,门扉被钝器撞开,在场众人皆将汝阳王网至身后,沈岳山倒是不慌乱,他紧捏了桑宁的肩头,将她带至自己身侧,并严肃地望着来人。
来人是一身玄衣周遭带着寒气的燕临安,他身后还跟着着一袭青衫的裴沐,以及两位身后所带来的诸多武将和侍从。
燕临安不知偷听到多少,他抬起手中的冷剑,将它置于身前,冷言道:“汝阳王,我不知你话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可哪怕您所言非虚,在下也依旧认为,一个人的阵营不应该按血缘来划分,而是从心。”
桑宁转过身,抬眼看向沈岳山,问道:“王爷,所言非虚?”
沈岳山没有接话,从她发间取下了那支白玉簪,“这物什,是你丞相府的娘给你的吧,其实她并非你生母,而是我亲妹玉嘉郡主的贴身婢女,她同你所谓的父亲,也未有过夫妻之实。”
“只不过是当时你母亲带着尚在襁褓中的你逃亡时,他动了恻隐之心,这一养,便是十余年。”
“而你的父亲,他确实未与我有私下里的公事来往,皇帝陛下降罪于他,非我所为,当然,李承也是被贼人蒙蔽,想必真凶是谁,你心中已有了论断。”
“刑部尚书,尹天,对么?”
汝阳王颔首拿了杯盏,似是默认。
“我知道了,但是我绝不会听信您的一面之词,孰真孰假,我自有论断。”
桑宁刚要走,却被汝阳王抬刀挡住了去路。
燕临安那边看着,也抬高了握冷剑的手臂。
“跟我回去再说。”汝阳王手中握着刀柄拦着人,眼底里却不见半分亲情。
也是,一位从未养过一日的亲人同陌生人又有什么分别,靠可怜的血缘关系吗?
桑宁自腰间探去,握了自己的那把匕首,朝他伸了过去,“若是今日,我非要走呢?”
言罢,一堆人围着桑宁冲了过来,沈岳山高高伸了下右掌,他们又通通退去,戾气尽消。
“可以。”他这般答道。
“啊?”答应的如此快,桑宁都不敢相信。
“本王说可以,今日夜已深,本不适合多做打扰,但是明日你须得来府上一次,我们到时再做叙话,你可答应?”
说话间沈岳山解下腰间一枚玉佩,递在了桑宁手心,他说道:“你且走吧。”
“但是明日若本王沽酒设宴等不到你,可要派人过去寻你了。”
“嗯,我知道了。”
桑宁哑声回他,暗暗捞着了燕临安的手臂,走出了内堂。
门既阖上,好想里面的纷乱诸事,再与她无关。
走了几步,她定住脚步往后找裴沐,开口问他,“裴公子,上面可还有吃食。”
裴沐垂眸看到她腰间随身佩戴的匕首,浅笑一声,“当让姑娘饱腹。”
夜往深去,桑宁及众人终于饱腹,个个端坐在坐席上,良久无话。
“姑娘,可寻着了父亲的尸身。”
桑宁点点头,“你都知道了?”
她本是上京城里,早就该随家族去死的罪女桑宁。只不过贪生怕死到了如今之境,苟延残喘罢了。
裴沐笑着斟了杯酒,“在下敬重先丞相许久,亦不认为他是罪人,况且汝阳王方才不也说了,老丞相同他没有公事之上联系么?”
桑宁回敬他一杯,坦然说道:“可上京不讲真言,有时也不讲证据,上头没翻案之时,我便一直都有罪人之衔。”
她又扬声道:“可我既知道了真相,无论如何,也会还桑家全族一个清白。”
“至于我的身世。”
“我帮你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