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吧,反正姐姐你,一定会治好我的……对吧?」
他不可能活下去,还是不要在他身上浪费药了,还有更多人等着我呢。心中的理性不断提醒着我,但我还是无法移动脚步离开他,我做不到。
恍惚间,我似乎听见了男孩微弱的声音。
「谢谢你……」
我沉默了,许久,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随后终于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男孩的床边。
面对那些奄奄一息、不断向我询问“我还有希望吗”的士兵们,我只能一遍一遍地鼓励他们,但是,就连我鼓励人的说辞,都只是毫无说服力的、生硬的文字。
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土味,即使是医院,在这种情况下,卫生也无法得到保证,几乎只要走一步,就能够踩在污血上。满地都是废弃的衣服碎片、纱布线,当我走过去时,它们会与粘稠的血一同粘在我的鞋底上。
我蹲在地上为一位胳膊上有严重烧伤的伤员上药消毒,似乎是为了缓解疼痛,他用微弱地声音对我说道:「真是没想到啊,对方居然上来了魔法使协会的魔法师,而且似乎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我本来不敢停下来的手忽然顿了一下,但很快继续动作起来。
尽管我没有回答,但那位伤员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那家伙,有能够控制火焰的魔法,二话不说就一团火烧上来了……幸好,我把他的一只眼睛刺瞎了,否则的话,恐怕我就被他烧死了……
「……没记错的话,魔法师协会似乎是禁止成员参战的吧……那孩子,之后会怎么样呢……嘶。」
「很抱歉,但是请您忍耐一下。」
我尽我所能以减轻伤员的痛苦,很快为他包扎好后,看见脸上长着雀斑、戴着圆眼镜的乌娜丽端着一盆血水和一堆药品往这边跑,看见了我,慌张地问道:「那个,你,你好,请问换水的工作可以请你暂时代劳吗,那边那位伤员撑不住了,我需要快点过去。」
「好,请交给我吧。」
我接过水盆,乌娜丽一将水盆塞给我,便带着小跑离开了。
我端着水盆来到室外,才发现此时医院外面已经硝烟弥漫,地面上随处可见已经干涸了的血液,还有伤员被不断地送过来,甚至有许多上战场的战地医生也负了伤。两个修女相互接应着,生怕晚一秒,就会多死去一个人。
我「哗啦」一声,将血水倒到地面上,然后跑到林子里面找到水管,涮掉盆里留下的血。
在等待水接满一盆时,我听见林子里面传来男性的喘息声。
我警觉起来,四下张望,果然看见不远处的树后面,似乎是一名年轻男子的身影。
带着警觉和提防,我缓缓靠近那名男子,倘若他是敌方的什么人,想要来伏击我们的医院,那么就由我来解决他、或者将他抓回去好了。但随着我的靠近,我发现,他似乎并不是前来伏击的,而是……
我紧忙跑过去。
是一名受了伤的蓝发金瞳的少年士兵,似乎和我差不多大。
我靠近那名士兵,发现他穿着敌军塔多卡联邦的军服,已经气若游丝,右眼被划伤,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流出。听见声响,他艰难地睁开左眼,愣了一会儿,忽然像是释怀一般笑了出来。
「哈……结果,还是要死在这里啊。」
「……」
我没有说话。
「你是弗罗瑞亚战场医院的人吧,要杀了我吗?」
少年的声音十分温润,尽管在这样随时可能丧命的情况下,他的语气依旧优雅,似乎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
「你是塔多卡联邦的士兵,对吧。」
我问道。
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嘴里还说着什么。
「真不想死啊……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我有些于心不忍,也许他也有家人,也许他只是被迫来到这里参与战争的,也许他一个人也没有杀过……
但这一切都只是「也许」。
「如果……」
我蹲下身去。
「如果,我帮助了你,你愿意和我『立誓』吗?」
少年缓缓睁开左眼,似乎是在震惊。
「以诚信之神『吉尔贝利』之名,如果我救了你,你不可以再参与塔多卡联邦与弗罗瑞亚的战争。违约者,将会被反噬,由吉尔贝利带进封锁违约之人的高塔。」
「啊……」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坦然一笑。
「谢谢你,小姐,你一定是一位天使吧。」
「我的名字是赫尔卡莉·歇里亚·伊德莱尔。」
我说着,伸出手,将手心向着少年。
「嗯,伊万莱纳·科里华托夫斯基。」
名叫伊万莱纳的少年也伸出手,在两人手心触碰的那一瞬间,一道深蓝色的光闪过,又湮于手心之间的那一道缝隙。我收回手,手心中已经有了一道符咒一样的印记。
我没有说话,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品和纱布为他包扎眼睛上的伤,在完成一切以后,站起身来后退一步,向他鞠了一躬,随后匆匆离去。
就这样一直忙到傍晚,这一场战役终于结束了。但战火熄灭后,也依旧有护士没有休息,相互交替着轮班,提着灯行走于病床之间以随时检查士兵们的伤势。
很快便有人来替了我的班,我可以稍微喘上一口气了。我来到医院外的林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又回头看看不远处依旧闪着金色灯火、在夜幕中格外显眼的医院,不由得心情有些低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