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下来的虚影罢了:大熊河不是大熊河,而是三纳秒前的大熊河;行人也不是行人,而是三纳秒前的行人。世界就是这样的,它从来都不是真实的,而是三纳秒前的,是『过去』的。」
「唔,所以说,我们看到的世界,一直都是三纳秒之前的。」
「嗯,但是——」
少年忽然转过头来,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在星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亮。
「但是,赫尔卡莉,你对我来说,是无比真实的。我所看见的你,是瞬间的你,是我的世界中唯一真实的事物。」
我呆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这个少年身上散发着一种亲切感。
「我们……以前认识过吗?」
我鬼使神差地问道。
少年笑着摇了摇头。
「不,但是我们曾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同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呢,还是说,不过只是人们身为生命的一种错觉罢了。赫尔卡莉——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如果你可以活下去的话,那么可以请你,替我去寻找这个答案吗?」
「为什么……」
为什么会说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呢?
少年看着我,笑意依旧。
「譬如说,你现在站在大熊河和我说话,可是你真的在这里吗?」
我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坐在树林里,靠在树干上发呆,看一眼怀表,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天依旧黑着。
是梦吗?
我下意识摸向领口,却摸到了少年送给我的歇里亚花胸针。我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们曾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同一个世界的人?那是什么意思?况且,他还说了「曾经」,难道自己从前真的在其他世界见过那个人,但只是后来又来到了这个约斯卡大陆?有可能,毕竟在旅者教里,真的有存在很多个世界,只不过目前还没有找到去到其他世界的办法而已……
不,不对,我被那个少年说得,现在连旅者教都有点不相信了。明明应该是从小就信仰宗教的,但是为什么那个少年只是三言两语就说动我了?
我一个人待在这片树林里,越来越害怕,便站起身来,往医院走。
走着走着,我忽然感觉一阵耳鸣,头晕得看不清路,我站在原地,扶住额头,想要缓解一下这样异样的感觉。
「赫尔卡莉?赫尔卡莉!」
等到耳鸣过去,我听见洛芙薇尔的声音,只能勉强答应她,然后被她扶住。
「你没事吧?」
她扶着我的胳膊,神色看上去有些焦急。
「没事,稍微有点头晕。」
我笑着让她别担心,可洛芙薇尔又喋喋不休起来。
「我早说让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看你看,身体熬出毛病来了吧。」
「我知道啦,我的大小姐。倒是你啊,大半夜的不睡觉,万一休息不好可怎么办?」
「哼,让菲西斯那家伙气得睡不着觉。」
洛芙薇尔痛苦地扶额,告诉我菲西斯上将其实是她的亲戚,也是戈里维亚特家族的一员,只是她从来都没有算过自己应该如何称呼那位上将,也完全不想和那家伙认亲。只是现在雷因布洛斯少校走了,必须她和埃瑞里去出面应付。
菲西斯上将是个战争狂,这次的战争就是他教唆国王发起的,我没见过他,但他在军队里的评价一直都不太好,大家都说他很可怕。
「哇,真辛苦呢……」
「哼,和那家伙说了两句,他就又匆匆走了,估计是听说少校回王都了吧,哈哈哈!」
洛芙薇尔干笑了两声,随即笑声便减小了,语气变得没落起来。
「呐,我说啊,赫尔卡莉……克尔克慎先生,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我也沉默了,闷声点点头。
「所以说我一直在等着少校带着好消息回来。进行了快两年的战争,也该结束了。」
「是么。」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是洛芙薇尔先开了口。
「呐,赫尔卡莉,离开这里以后,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诶?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嘛……没什么。」
洛芙薇尔搅弄着手指,有些难为情。
「以前,我还不太会和人相处,大家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所以说……赫尔卡莉你愿意和我做朋友,我真的很开心,但是我又害怕,害怕你回去之后,有了其他朋友,就把我忘记了之类的。」
我看着洛芙薇尔的表情,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好笑,但又不知道哪里好笑。
「我的大小姐。」
「唔?」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脸上的红晕还尚未褪去,我微笑着轻轻搂住她的脖子,然后又迅速松开。
「诶诶干什么呀!」
「谢谢你把我看得这么重要哦,洛芙薇尔。」
「你可真是的……」
「等战争结束以后,我们就一起出去玩吧。」
我看着星空,不由得期待起战争结束后的日子来。但又感觉些许不安。少校他真的能成功吗?我们真的能平安回去吗?如果回去的话,我又该去到哪里呢?我,还要再留在坎索尔老师身边吗?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天空还是蓝紫色和金色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我看见那个星星眼少年抱着他的本子,靠在墙上,静默注视地平线升起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