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宫女终是没挪动位置,一个静坐床头的地上,一个就趴在床尾。元秀到底年纪小一些,就算前头强撑着说要陪储妃,但没一会脑袋一垂一垂地就睡着了。
茵梅就靠在塌边,半天没有睡意。
帐中的主人当然也没什么心思睡下,阖了一会眼,想了一会有的没的。看似安静了许久,但翻个身的功夫,连自己都抑制不住地叹了口气。
“您还没睡吗?”茵梅紧跟着就问。
“是不是要下雨了啊?”里头的人轻声避开了问题。
“先前瞧着是,但这会月亮又出来了,估计是不会下雨的。”她说着,不忘仔仔细细感受起了里头的动静,“您睡着热吗?”
申容也没回答这问题,翻身过来将帐子揭开了一点,忍不住关心,“你睡那榻上去吧。”
“说好了陪着您,奴婢就不会动的。”茵梅不由地趴下,离得她更近了些。
跟了储妃这么久,虽说前头还有些惧怕,但不得不说这之中也带了敬畏。钦佩她的眼界、钦佩她的手段、也钦佩她能将这太子后院甚至后宫里头的应酬都处置得好。
目之所及处,帐中的女儿放下一头乌黑油亮的青丝,不知不觉中褪去了入宫时的稚嫩,脸蛋也瘦瘦尖尖的,樱粉的唇瓣微微扯开,冲她绽放出了一个温和的笑。茵梅便也跟着笑,
宫中人人都道太子宫里头的田良娣是个难得一见的精致美人儿,可在此刻的茵梅眼中,自家主子方才是真正的风华绝代。不用傅粉施朱,刻意雕琢,便已是天生的明眸皓齿、玉骨冰肌,胜得轻而易举。
“行了,在哪儿陪着不是陪?难道非得在我脑袋前晃悠,才是陪着我?那卧榻不也在这屋里吗?”申容讥笑她,“快去。”
“可是……”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心里要是担心,总希望她一睁眼看着边上是有人的。兴许也能好受一些。茵梅再坐了一会也不知要怎么开口了。眼看着也夜深了,要再这么干瞪眼下去,倒惹得储妃真睡不好了,她才刚起身,前堂门轻轻一推,却是有人进来了。
这会功夫,深宫大院内,有谁能闯过外头层层禁军,以及各宫守着班的宫奴,往金阳殿里头来?
后室尚且留着一小盏灯,还不算全黑。茵梅登时清醒站直了,与也坐起身的申容对看一眼,便壮着胆子大声问,“谁?”
这么一喊,元秀也醒了,擦着口水无意识地就跟了一句,“谁?”
听着里头的声音,开门的人倒也没慌,反倒是不再收着动静——笔直往这头过来。再一听,竟还不是一个人,后头接踵而至还跟进来好几个。
茵梅正欲回身护住申容,那外头的灯已经被点亮了。
现如今的贼人都这么胆大了?知道有人还敢在屋里点灯?
“你们仨是打算今晚睡一块?”下一瞬,“贼人”就到了屏风边上,一边挽着长袖要洗漱,一边往里望来,玩笑着说。
“殿下。”待认出人,两个大宫女已是完全清醒,反应迅速地伏身行礼,接着站成一排退到阶下。
这屋里唯一反应迟钝的估计也就只有申容了。或许是本来就困了,她恍惚了一会,还以为自己是没睡醒,亦或是半梦半醒。
便也没急着上前服侍他,张口就想问:你如何来了?
可猛地一清醒,脑子一转又想——难道是田婉儿没服侍得好?或是和以前在自己这里一样,因为人身子弱,服侍不了他好几回,所以来找下一个?
这突如其来的恶心都来不及溢出来,再抬头看了一眼,却见他身上袀玄袍服齐整,头上的长冠也没拆,不像是从榻上起来的。
脑子里涌上来的所有荒诞想法一经压下,她方才徐徐起身,上前去替他更衣,“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想着你也会害怕。”刘郢原本看她坐在榻上迷迷糊糊的,不想再开口赶走她的睡意。现在看都走过来,索性握着了她的手,“去躺着吧,他们服侍就成。”
申容没有抬头看他,说清醒现在却忽然又开始恍惚起来,她眼眸失焦怔了怔,挣脱开刘郢的手,只接着他的上一句话,“我怕什么?”
刘郢手中一空,还愣了片刻。不过随即笑着作罢,只由着她继续给自己解革带。
“这宫里有人下毒谋害,你不怕?”
说着,申容已是绕到身后去解了,全程都没看过他一眼。她敷衍地笑了笑,没回答这问题。刘郢跟着转过了头来看她,发出疑惑的声音。
她这才终于抬了头。脸上不是向来的笑眼盈盈,反而还有些不知所措。“我——”她突然很想说一句:死都死过了,还怕这些阴谋诡计的东西?
可这话毕竟说不得,就扯着嘴一笑,逼着自己迅速进入应付的状态,“所以叫她们两个陪着我啊。”
一回归到平时的“正常”样子,太子才没盯着打量她、追问她了。他得意一笑,没接下去。
等衣服换好,脸、手、脚都洗了擦干了。二人往榻上一躺,其余宫奴退下,屏风后只留了两个大宫女。一切就如往常一样,安静了很是一会,申容才幽幽地说起来,“你这样,她会怨恨我的。”
按着现在的时间,都已经是新的一天了。太子爷闭上双眼,也确实是困了。“嗯”了声,耐心接道,“不这样,是对不住你。”
“这有什么好对不住的?”申容却半点困意都没有了。说不上悲喜,只是一阵持续了很久的迷茫,想要抓着他问个清楚。可具体要问什么,她又不知道。
就只能一句一句的问,或许等问到了,才能知道自己想要弄明白什么。
“明知道她对你做过什么,还因为她撒个娇就要宠她?”刘郢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