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元承夕入了座,宴席才正式开始,如同寻常宴席一样,宫中的歌女舞女轮番上阵,下首的各位皇亲国戚挨个向皇帝敬酒。
这样的场合,必是要喝酒的,轮到元承夕时,他也不得不捧起那白玉酒盏,他的手指没有力气,只能用双手腕骨夹住酒盏,说完祝酒词,小心翼翼地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周围的人都在偷偷打量他,众人都没想到,安王竟然残疾到如此程度,看起来连手都不怎么好使。
皇帝笑着道:“三弟,你身子如此不好,身边也没个照顾你起居的人,这可怎么好?”
元承夕淡笑:“臣弟身边有侍从,他们照顾得很尽心。”
“侍从是侍从,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和几个太监小厮过一辈子吧?你身子不好,父皇生前也没有为你定一门好亲事,如今朕这个做兄长的,必得为你好好准备。”说着,元修泽抬手击掌,“把朕为安王准备的大礼送上来。”
言罢,两个御林军押解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进殿来,后面跟着的一队御林军,人手扛着一具黑衣人的尸体,这些人显然刚死没多久,有些身上还有血珠不住滴落。
皇帝从座位上走下来,指着那些黑衣人说道:“这些丧心病狂的死士,方才在南阳大街意图行刺安王!天子脚下都能做出这种事,若非朕为安王安排了御林军护送,恐怕安王就要遭遇不测了!”
底下座儿上有人高呼:“皇上英明!”
紧接着一群人都离开座位,弯腰拱手:“皇上英明!”
皇帝又负手走到那名女子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那女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他却笑道:“这位就是盛兰钦家的长女吧,果然有几分姿色和胆识,胆敢派人行刺安王。”
皇帝此话一出,不止元承夕,在场大部分人都知道皇帝的用意了。
元承夕面上的平和也装不下去了,盛兰钦是他母后的堂弟、老镇国公盛玉堂的内侄,论起来也是元承夕的堂舅舅,官居正二品礼部尚书,盛玉堂没有亲儿子,盛兰钦更是如今盛家的家主。
盛兰钦一共两儿一女,女儿盛泓仪算起来是元承夕的表妹,盛家到盛兰钦这一辈,只有他与先皇后盛兰心两人,虽是堂姐弟实际上与亲姐弟也没差别了,无论盛兰钦还是盛泓仪都没有任何理由来害元承夕。
想都不用想,这些人定是元修泽安排的一出戏,做一出明眼人都看得出的拙劣的戏来降罪盛家。
元修泽转身看着元承夕:“三弟放心,这伙人朕替你处置。”说罢又扬声道,“盛家其余的逆贼何在?”
为首的御林军抱拳回禀:“陛下,末将已带人从盛家把人尽数抓来,他和盛家的两位公子如今正在殿外听候发落。”
元修泽满意一笑:“都带进来吧。”
御林军押着三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进殿中,他们看到盛泓仪与元承夕具是一怔,但嘴上都被布条勒住,只能瞪着眼睛,眼眶泛红。
元承夕看着久未见面的舅舅,心脏又是一阵刺痛,舅舅待他极好,小时候他每次出远门办差总会给他带各种新奇的玩具,刚开蒙时也是舅舅教导的他课业。然而如今舅舅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他连走过去扶起他这种事也办不到。
还有两位表弟,大的十七岁,小的才十二岁,此刻都瞠目欲裂地瞪着元修泽。
“元修泽!”元承夕实在忍不住了,“你想干什么!”
元修泽挑起眉,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元承夕:“你方才遇刺,朕原谅你受惊之下口不择言直呼朕的名讳,朕刚刚不是与你说了,朕要替你报仇啊!”
元承夕气急攻心,胸口又起伏不止,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也开始颤抖。
盛兰钦看着他,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喊声,冲他一个劲地摇头。福成和鹤岚也不住地安抚他。
元修泽欣赏着他颤抖的样子,笑问众人:“诸位看看,被自己的亲人背叛,把安王都气成什么样了!你们说,这样的奸逆,朕改如何料理啊!”
有人高呼:“依臣愚见,此等丧心病狂之徒,应当就地正法!”
在场有不少追随元修泽后被提拔的宗室子弟,此刻全都应和:“就地正法!就地正法!”
元修泽叹道:“朕是明君,必要听从民意。但念在盛家也曾为朝廷效力多年,便留盛兰钦女儿一条命,其余人等,绝不姑息。”
“萧铭,了结吧。”元修泽轻飘飘地下令。
御林军统领萧铭得令,身侧寒光一闪,长剑出鞘。
盛泓仪的哭喊,盛家父子的挣扎,殿中其他被吓到的人的尖叫,还有元修泽舒心快意的笑,最后都淹没在满殿的血色中。
元承夕是决计受不了这种刺激的,尽管鹤岚已经努力挡住元承夕的视线,福成也连忙为他吃下了药,但这样血腥地刺激,莫说元承夕这样受不得惊的,在场大部分人都没见过这场面,即使刚刚跟着起哄的人,真看到这样血流成河的场面也吓的噤了声。
元承夕更是一口气喘不过来,脖颈后仰,浑身僵直颤抖,但他意识尚存,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出现什么更丢人的状况,可这具身体到底不由得他自己做主,好不容易顺过气后,身子一下软了下来,陷在轮椅里坐都坐不住,若不是有绸带和鹤岚扶着他早摔下去了,披着的狐氅也从身上滑落,露出洇湿的跨间。
元承夕慌乱地探手去捞那大氅,手却痉挛不止根本不听使唤,幸好福成手疾眼快将大氅盖到元承夕腿上。
这一幕被上首的元修泽尽收眼底,他嘴角噙着笑,如今盛家算是彻底倒台,除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盛泓仪,元承夕身后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啧,一个大庭广众下屎尿都管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