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扔了一地带血的棉布,放下手中的银针,叹口气道,“姑娘,怎得这么晚才找大夫?”
伤口起了脓,挑破之后还需用力挤压,秦怀璧脸色煞白,虽然竭力自持,却难以掩饰身体的微颤,稳了良久的呼吸,才开口道:“耽误了。”
“每日都得这般挑脓……”老大夫用力一摁,渗着浓稠黄色液体的鲜血又涌出来,秦怀璧用力咬住了唇,听到大夫又说,“若要痊愈,可得不少时间。”
“大夫,再过两日我要出门,这手,可没法骑马啊……”秦怀璧略有些担忧。
“倒也有个法子,只是开始更受罪。”老大夫沉吟片刻,“你这指甲已经逆生了,这般戳进肉中,是以总是好不了,若要快些痊愈,最好……最好是,拔了这两片指甲。”
秦怀璧怔了怔,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旋即一笑:“那便拔吧。”
“若是拔了,这右手的食指和小拇指只怕再也长不出指甲了……而且也弹不了琴了。”
“无妨,老先生,动手吧。”
见她颇为急迫的样子,老大夫却笑了:“姑娘莫急,俗话说十指连心,拔去指甲可要受一番痛楚,我去寻些麻沸散来,姑娘也好受些。”
老大夫净了净手,存心多安慰这姑娘几句,温言道:“麻沸散不易寻,幸而是在上将军府里,上将军多征战,必然是备着的。”
等了半个时辰,秦怀璧盯着老先生颤颤巍巍走近的身影,也见到了他一脸难色。
“老先生,怎么了?”
“这王府的药房说了,前些日子麻沸散皆送去了前线,若要等送来,得等到明日,姑娘,不如明日……”
“那便不用了吧。”秦怀璧伸出手,“老先生,就替我拔了吧?”
“姑娘忍得?”
“忍得。”秦怀璧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顿了顿,望向老大夫,“老先生,可有软木?”
凉姬带着侍女缓步走来,看见那熟悉的修长身影,负手静静站在廊边,却未进去。
“上将军?”凉姬有些惊疑不定,轻轻唤了一声,“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你找秦姑娘有事相商?”
谢育生却只摆了摆手,淡声道:“我也来得不是时候,里边在治伤。”
凉姬踮着脚尖,往里边看了一眼,却见那老大夫正拿了烧得通红的银签子,稳稳挑向秦怀璧的指尖。
秦怀璧口中咬了软木,端坐着一动不动,却只见黄豆大的汗滴从额上滚落下来。
“这……”凉姬脸色煞白,正要惊呼出声,却被谢育生掩住了唇,那股熟悉的麝香凉味拥裹左右,她虽定了神,一颗心还是扑通扑通在跳。
“别出声。”谢育生神容淡淡的看着,另一只手中不知攥着什么,只放在身侧。
凉姬转过眼神,却见上将军手中握着的东西,一时好奇,轻轻接了过来。
原来是一块淡黄色粗布,闻着有淡淡药香,她刚要放在鼻下嗅一嗅,却被谢育生伸手压住。
凉姬只觉得脑中一阵轻微晕眩,醒悟过来:“麻沸散?”
谢育生一笑不答。
“为何……不给秦姑娘用?”
“她既能忍得,为何要用?”谢育生眼神中无波无澜,却无声冷笑。
秦怀璧 ,原来对自己,你也能这般狠。
此刻屋内老大夫已经拔下一片半月形的小指甲,随手扔在地上,手上不停,挑向第二片。
这一瞬息的功夫,他望向眼前这个少女,她用力咬着口中软木,鬓发已经汗湿了一半,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这身子不是自己的。
“姑娘忍着。”话音未落,老大夫手下一用力,第二片指甲被挑了出来,顺涌而起的鲜血顺着臂弯,如溪流般落在案桌上。
秦怀璧已经咬得满嘴都是木屑,只是这一下痛得实在太狠,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连呼吸都顿住了,痛得连心脏都抽了抽。
也无怪,这是世间的酷刑之一。
呼吸一点点的平缓,那种痛就更加清醒深刻的涌过来,铺天盖地,无处躲藏。
“老先生,我……我会发烧吗?”秦怀璧提了一口气问。
“这指甲一拔,就像是拔了那病灶,想来是不会再发烧了。”老先生呵呵笑道,“不过姑娘遭这罪,倒不如烧一场,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才好。”
“也不……也不……如何疼痛。”秦怀璧吐出口中木屑,双肩还在发抖,却勉力笑道,“能快些好就行了。”
“我给姑娘上这药,敷上两日,便开始长新肉了,只是今日这痛,可有些难熬。”
老大夫沿着长廊,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你来此处作甚?”谢育生目光落在凉姬身上。
“妾听闻秦姑娘过两日便要随将军出征,这王府里女人又少,我便做主给姑娘缝了几套衣裳带上。”
谢育生看着她兀自笑靥如花,忽而失笑,或许这便是女人罢,不懂金戈铁马,刀剑霜寒,眼中一心一意,便只有眉心花钿和霓裳羽衣。
“她身上手上都有伤,你让侍女送进去便成了,昨日府上送来的那些小玩意儿,你去看看吧。”
凉姬翦水双瞳隔着窗棂,似有似无地看了秦怀璧一眼,柔顺地行了礼,转身离开了。
谢育生绕开一地沾血棉布,慢悠悠走至秦怀璧身边坐下:“这手可好了?”
“上将军。”秦怀璧挣扎着站起来,却被谢育生摁住双肩,示意她不用动。
“过两日便能长出新肉,应该能赶上和大军一起出发。”
谢育生俯身,握起她的右手,端详了片刻:“以后可不能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