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怀璧醒得很早。
流莺啾啾,日光轻快地从窗棂外落进来,估摸着快卯时了,她想去书房那边问问,却又知道昨晚凉姬过来了,只怕上将军没那么早起来。
“你谁啊你?这院子能让你随便进出吗?”
“出去出去!姑娘还没醒呢!”
秦怀璧披了外袍,简单束了束头发,便推门出去。
梨白手中握着扫帚,立在小院门口横眉冷对:“你谁啊?出去出去!”
秦怀璧探过身,轻声喝止梨白:“梨白,何人?”
“是个莽汉!一大早的过来,说要见你。”梨白的声音清脆泼辣,“我把他赶出去!”
“住手。”眼见梨白已经扬起了扫帚,秦怀璧连忙喊住她,绕到前边,果然见到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男人,大咧咧站在门口,嚷着“秦怀璧是哪位”。
秦怀璧笑盈盈站在那里,双手一拱,“见过楚将军。”
“你,你不就是那个弹琴的吗?”虎豹骑主帅楚郊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秦怀璧,“我知道了!是不是上将军把你赐给了那个谋士?”
秦怀璧依旧笑吟吟的:“哪位谋士?”
“献计取长渡城的谋士啊!”楚郊身上还穿着盔甲,走动间哐啷作响,“我要见见那位先生!看看是何人取下这长渡城,当受我楚郊一礼!”
秦怀璧站着不动,只是淡淡笑着。
“怎么,先生还在歇息?小娘子,快帮我通报一声。”楚郊面对女人,倒也收敛了些,只能一叠声催促。
秦怀璧轻轻咳嗽一声:“先生在此,将军怎么不行礼?”
“你……”楚郊如遭电击,呆呆立着,看着眼前身板瘦弱、容貌清秀的少女,“你便是献计之人?”
“正是不才。”
肃整军容,扶正盔甲,楚郊果然端端正正行了礼,俯下身去道:“虎豹骑此战本不指望全身而退,多谢姑娘。”
“是为了这个来谢我吗?”秦怀璧笑着扶他起来,“将军真正该谢的是上将军,你以为他就不吝惜军士们的性命么?若没有这万全之策,他断然不会让你们上阵。”
楚郊摘下盔甲,抓抓头发:“那也说的是。”
只是在楚郊心中,上将军固然是天神般的人物,而今得知炸山之计是名陌生谋士献出的,他刚下战场便快马加鞭而来,想要一睹真面目。
“将军既见到了我家姑娘,可以走了吧?”梨白踏上一步,“大早上的打扰我家姑娘清梦,我家姑娘还没洗漱呢,成何体统。”
“好厉害的小姑娘!”楚郊呵呵笑了笑,他清扫战场,数日未曾好好休憩,长了满脸青茬茬的胡渣,眼眶中皆是血色,他转头对秦怀璧拱了拱手:“今日是楚郊唐突了,改日再来拜访秦姑娘。”
“姑娘,这莽汉是谁呀?”梨白关上门时还在嘟囔,“把你吵醒了吧?”
“你要是知道他是谁,就不会对他这么凶了。”秦怀璧莞尔,“下次楚将军再来,可得以礼相待。”
梨白撇了撇嘴,“姑娘,再睡一会吧?”
“不了,我先去上将军那里一趟。”
将军府并不大,秦怀璧走到后院门口,果不其然,被侍卫告知上将军并未起来。
“请问大哥,昨晚可有盱眙的探报送至?”秦怀璧笑盈盈问道。
那侍卫因与秦怀璧颇为熟稔,压低了声音道:“密报皆是孟将军送来的,今日孟将军还没来呢。”
话音未落,孟佩踏着满地碎阳而来,见到秦怀璧,脚步顿了顿:“你为何在此?”
“孟将军,盱眙的急报可到了?”秦怀璧温言问道。
孟佩并未即刻回答,只是迈出脚步:“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先去见过上将军。”
秦怀璧唇角笑容不变,却依旧拦在孟佩身前,不温不火道:“孟将军,事关盱眙,怀璧不敢等,也不愿等。”
孟佩目光深处滑过一丝讶色,这些日子他见惯了秦怀璧柔顺的样子,少见她这般顽固,竟丝毫不肯让步。
“上将军当日与我约定,孟将军想必也清楚,我既践诺,孟将军又该如何?”秦怀璧站得笔直,巴掌大的脸上波澜不惊。
孟佩似是沉思了片刻,点头道:“好,你随我来。”
两人沉默着走过后院小径,书房的门半敞着,孟佩当先而入:“上将军,盱眙 韩宗的回信到了。”
谢育生在批阅军文,肩上还松松披着长袍,也不抬头,只伸出了手。
孟佩双手奉上,静立在一旁。
谢育生展开信纸,只看了一眼,便冷笑道:“这老东西打得好算盘。”
秦怀璧心中虽焦虑万分,却又不敢异动。
“上将军,他怎么说?”
“韩宗废了滇侯,已经自立,这信想必是抄了两份,一份给了我,另一封抄送北边。”
孟佩下意识看了秦怀璧一眼,怒道:“这老匹夫,他怎么敢?”
“他怎么不敢?如今南北对峙,盱眙粮草丰沃,韩宗以此自恃,以为可以在两家间斡旋,以此制衡。”谢育生放下笔,沉吟道,“自立滇侯,不得不依他。”
秦怀璧脸色煞白,一举一动却依旧镇静,低低道:“上将军,怀璧能否看一看这信?”
谢育生狭长微挑的双目凝濯在她身上片刻,将信递了过去。
秦怀璧仔仔细细将信读了数遍,每一个字句皆记在心上,才小心将信纸这叠好,放回谢育生案上,心中却转过万般念头,一时间脸色捉摸不定。
谢育生与她隔了半人距离,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忽青忽白的脸色,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