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叶清平还是不依不饶,不停的唠唠叨叨:“我怕……我想有人抱着我……我想爷爷,想伯父,想爹爹,我想娘。我想让人抱抱我。你过来!”
叶子由将斗篷往下拉了拉,仿佛入定了一般。叶清平在喃喃自语中睡着了,睡梦中嘀嘀咕咕了一宿。
次日天明,刚睁开两眼,便听到一阵“唰唰唰”的瓢泼大雨声。他猛的坐起来,穿好衣服,跳下床,叫了声:“爷爷。”却发现叶子由不在。他推开窗子,一阵冷风倏地打进来,紧接着便是一阵雨滴糊在了他的脸上。叶清平忙关上了窗子,转身走了出去。
伙计认得他,见他往外走,忙道:“客官要出门吗?雨大着呢,路都没了。”叶清平这才发现店门关着,伙计走过来,道:“雨太大,往里泼,只好关上了。已经下了一夜,越下越大,好几年没有这么大的雨了。公子今天怕是走不了了,等等,雨停了再走吧。”
叶清平还是想出去看看,伸手去拉门。伙计却一把将他拉住,道:“公子,不能出去,又是风又是雨,外面的路都没了。”
叶清平道:“放心,雨一会儿就停。”说着,夺门而出。
伙计被突然席卷进来的雨和风弄的东倒西歪,忙举着双手护住头去拉门。
叶清平冲出客栈,径直朝大海跑过去。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拦住了他的去路。叶清平“诶呀”一声,躲闪不及,白光“嗖嗖”绕着他的身体转了几圈,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叶清平低头一看,竟是自己的绳子。叶子由从身后走出来,伸手把他塞进一辆马车,然后坐在车前,拿起马鞭,缓缓调头向前驶去。
叶清平喊道:“爷爷,你在干什么?”
叶子由道:“随便转转。”
雨如瓢泼,前方的路已变成了一条小河,水面上飘浮着各色杂物,道路两侧正有人拿着盆盆罐罐冒着雨骂骂咧咧的淘水。孩子哭、大人叫,一副萧索和衰败的气象。马儿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行,两边的帘子被风吹的四处摇摆,裹挟着雨水不断的涌入车内,把叶清平浇了个透心凉。他一脸雨水盯着窗外,狼狈的像个被押解的囚徒。马车走走停停,在暴雨中行了两个时辰,然后调头往回走。
一路上,叶子由一言不发。叶清平看着窗外的情景,心里五味杂陈,早起的意气被雨水浇了个无影无踪。两个时辰,马车只是围着他们住的客栈走了三条街。他垂下头,闭上双眼,脑子里不断出现爷爷、伯父和他父亲的影子。这四个人,是迄今为止他最崇拜的人,是从小到大他努力奋发想要成为的人,是支持着他不畏艰难、砥砺前行的人。然而,四个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他。十三岁那年,他成为斗鸡岛叶家唯一活着的人。
回到客栈,叶子由把他抱进房里,放到床上,然后坐下,一言不发。叶清平浑身湿透,伯父的绳子还牢牢的捆在身上,他不哭不闹,沉声道:“爷爷,我错了。”
叶子由不说话。
叶清平接着道:“我意气用事、刚愎自用、不知天高地厚,不听您的教诲,跑到海里和它争斗,闯下这弥天大祸,惹得天怒人怨。爷爷,您罚我吧,无论什么,我都认。”
叶子由见他一脸哀思,问:“错了吗?”
叶清平道:“大错特错,爷爷要是活着,会像罚伯父一样,半年不让我进扶光园。”
叶子由叹了一声,道:“算了,事已至此,罚也无用。你就在这里思过吧,我去和它聊聊。”说完,转身要走。
叶清平忙喊道:“太祖爷爷,不要。”
叶子由道:“我和它有数面之缘,也许能讨个面子。”
叶清平带着哭腔扯着嗓子道:“不,我闯的祸,不要你去送死。我把人头给它,也不要你去海里。”他边说边哭,呜呜咽咽,一张脸扭曲的变了形。
叶子由走到床前,道:“这又何必呢?”
叶清平“啊啊啊”的嘶吼起来,一声高过一声,鼻涕一把泪一把。
叶子由没法子,转身去拿布巾,一边给他擦脸一边道:“好了,我的小孙孙还小,少不更事,少不更事啊!”
叶清平突然咳嗽起来,歪在床上,脸色惨白、气息微弱。
叶子由大惊,伸手在他额头点了点,倏地抽回了手。他从身上取出一个碧绿的小药瓶,倒出一颗药丸放入叶清平口中,然后将他身上的绳索收了,解开他的衣服,用布巾帮他擦干了身子,将他放倒在床上,盖上被子,道:“海里泡雨里淋,身上又冲天的怒火,躺两天吧!”
叶清平吃了药,感觉好些了,缩在被子里,哆哆嗦嗦的道:“爷爷。”
叶子由道:“叫□□。”
叶清平道:“太祖爷爷,你是不是见过我娘?”
叶子由一怔,思索着怎么回答。
叶清平道:“你一定见过我娘。我这身子,就随了她。她病病歪歪,胃口不好,只吃素食。所以我自落地起,从不吃肉食,咳嗽一声,唬的爷爷几天睡不着。有个烂了嘴的老和尚,说我活不长,爷爷为此闹心了好几年。每次提起,都愤愤不平。可我觉得,老和尚说的挺准呢。要是早早的死了,一家人还能早点团聚。”
叶子由斥道:“胡说!寒气而已。你好好躺着,不许胡思乱想。”说着,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叶子由前脚出去,叶清平“腾”的坐起来,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拿上绳子跑出客房,径直向大海奔去。暴雨还在下着,他抹了把眼睛,刚要入海,叶子由便从身后追了过来,大喊一声:“平儿!”
叶清平看着他道:“太祖爷爷,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已经和它撕破了脸,不分个胜负出来,它岂会善罢甘休?我半途而废,又怎么对得起烈祖烈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