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头是由黑铁打造,相传北戎一族盘踞在荒漠的深山之中,这些沙蛮子擅长冶铁之术,打造出的铁器也异常精利。
反刺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成了黑色,斑驳凌乱,几乎令人看不清箭头的纹路。
利器横躺在云景怡的掌心中,冰冷而沉重,反刺隔着油纸层扎在她的肌肤上,尚未握紧,便感觉到刺骨的疼痛。
她的手掌方才沾满了镇北侯呕出的鲜血,虽然仆人很快端来了温水,她在盆中洗去了些许血渍,然而指缝中依然残留着一丝淡红色。
这浅浅地血红映着黑色精铁的箭头,令云景怡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样大而尖锐的利器刺进人的身体,几乎会将整个胸肺贯穿,那是怎样剧烈的痛苦!
云景怡仿佛同样被箭头狠狠刺穿了胸腔,心脏剧烈地疼痛着!
她深深地换了一口气,稳住心神,仔细查看着掌心中的利器,要救沈星煜,当务之急便是先分辨出这箭头上淬了什么毒!
云景怡将箭头放在鼻端仔细嗅着,沉重的血腥味萦绕整个鼻腔,然而在血腥之气过后,她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这个气味,好似……在哪里闻到过,然而又一时想不起来。
殿内众人见此情景大气都不敢出,视线均落在眼前这位小女医身上,看她的神情,难道这箭头上的毒有什么诡异之处。
“信使大人,民女有个疑问,这个箭头从沈将军受伤之处拔下后,有无再碰到其他东西?”
云景怡一边在脑海中努力回忆着,这个毒的气息混合在血腥之中,从北域至天都城,八百里加急长途跋涉五日,气息却依然没有消散。
若箭头拔下后没有粘上其他东西,此毒一定是用了诡异的研制方式。
信使跪在不远处的地板上,听到她的问话,忙不迭地膝行上前回禀:
“回医师的话,沈将军中箭时正是战事尾声,将军自己挥刀砍断了箭尾,回到军营后,谢军医为将军剜出血肉里的箭头,正当包扎时却察觉出这箭头不对劲!”
“于是谢军医便亲自用油纸包裹起来,以防不测,未曾想,当日晚间将军中箭之处便愈发灼热,血流不止,高热不退,甚至出现了血脉逆行的症状!”
“谢军医同顾军师立刻写了一封密信,连同这油纸包裹的箭头一并交由下臣,在下臣快马加鞭来京前,除了谢军医之外并无第二人接触,更没有碰到其他东西!”
信使的话回荡在紫宸殿内殿中,一时之间无人出声,整个殿内安静到连呼吸都停滞了。
几人表面不动声色,却在暗处交换了几个细微的眼神,转瞬间又恢复如初。
沈星煜真的快死了,他一死,镇北侯府的势力便倒了,这个手握二十多年兵权的异性侯府终于走到了穷途末路。
活该啊,自古以来功高震主的王爷有几个好下场,整个镇北军上上下下都只认沈家人,陛下当年能容忍沈维章不代表如今能继续容你沈星煜!
整个天都城谁不知道当年沈星煜是个病秧子,若沈维章清醒,待到自己功成名就之时就应该将兵权归还陛下,卸甲而归。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病歪歪的世子居然治好了,病愈后第一年便被沈维章带到了军中,还扔进了祁连山下最苦寒的苍鹰部磨炼。
一个异性侯爷手握二十多年兵权不够,还要让自己的儿子继续统军。
呵呵,你们不死谁死!
俯身恭敬立在内殿一侧的大臣们纷纷垂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付元俢回想着方才信使的话,忍不住心中一阵冷笑着。
……
云景怡右手中握着沾满血腥的箭头,双眉紧皱,一双清明的双目此刻尽显凌厉,她的目光落在信使身上突然发觉一丝异样。
这人身上穿的并不像军中服制,与寻常驿馆信使的着装也不同,粗布厚袄外还裹着一层层的翻毛皮,乍一看过去,仿佛只是一个冬季从北域来中原的普通行脚商。
而异样的地方是,这个信使脚踝位置深褐色的皮毛上,沾着几丝不起眼的浅红色,若不是医师天生的警觉,甚至连她都未看出那是几丝血迹。
血迹溅在皮毛外侧,难道信使路上被人追杀?那便是有人不愿让沈星煜中毒的消息传回京中!
只要拦住信使,再或者拖延消息传回宫中的时限,一旦沈星煜毒发身亡,恰逢年末时节,又是往来商贸最繁茂的时期,边疆定然大乱!
可是,若推断属实,他又是如何安稳来到京城?
这途中定有人保他!
方才他说,这个毒箭头并未沾染其他东西,又用油纸包裹,一定是那位谢军医料到途中会有变动,生怕利器染上其他事物影响医师分辨。
军医同军师将密信和箭头送至宫中,一定是有用意的!
云景怡心中飞速思索着,片刻后,她顿然明了!
她顾不得殿中其他人的视线,将掌心中的箭头伸向两位御医面前,口中祈求:
“民女医道尚浅,一时难以分辨箭头上毒物的气息,还请两位御医协助查验。”
黄御医倒是坦然,他本来就快从司药局卸职了,此时卖镇北侯府一个真真假假的面子倒是无妨,说不定日后他在东市开医馆还能承蒙镇北侯府照拂。
他身侧的杜御医倒是一脸谨慎,这沈将军中了什么毒,已经过了五日,现在是什么情形一概不知,若是自己查验出错延误了最佳时机,岂不是要背上危害朝中大将性命的罪名。
谢军医可是从前跟在沈维章身侧的老人了,连他都束手无策,想必是情况不妙。
更何况,他此前曾在宫中略有耳闻,镇北侯府老侯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