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管家脸色陡然一变,眼中轻视转瞬凝固,软性子的主不好糊弄了……
他连忙双臂伸直,脑袋往下结结实实地磕头,“惹姑娘不喜,是奴才的错。”
李嬷嬷则是欣喜的望向自家姑娘,脸都快笑出花来了。
她笑着看着尹管家磕头,不知怎么回事,眼就红了。
心里突然翻涌起五味杂陈。若是夫人在世,姑娘哪里会受这等看菜下碟脏东西的气!
“起开,知道碍我们姑娘眼,还趴着做什么?”
桂兰白眼翻上天,直咧咧说着,“自己领罚去。”
【晕!这小丫鬟胆子是真大,尹管家小心眼又记仇,她现在出头,保不齐以后遭人小鞋穿。】
【救命,晏昭清你能不能管管身边人的嘴,两只脚都没踏进晏国公府的门,先装起威风了?】
【你们也别太苛刻,她这草包性子,能站出来说尹管家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的罕见事。】
【别提了,完全就是是任人揉搓摆布的包子,前些日子别人让下水捡纸鸢,她就去,差点被气死。】
晏昭清一怔,原来她以往怕徒增是非,咬牙咽下的委屈在它们眼中是白白受气?
那些委屈原来是没必要忍耐的事,可从未有人和她说过这些话。
目睹着空中滚动的字幕,晏昭清缓了缓脚步,她轻轻抬起手,碰了碰桂兰,示意她注意言行。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踏上台阶,斟酌道,“我知道尹管家未将我当回事,但……”
晏昭清声音清脆,不紧不慢,“我记在宗谱上的可是晏字,不论你认不认我这个姑娘。”
“我都是晏国公府的小姐。”
此刻,晏昭清心中的怯意全消。
她知道了,自己并不该忍着,憋着难受。
何须谈及嫡庶?单单小姐同家奴之间就隔着宽河,容不得他来折辱。
尹管家眼皮跳得厉害,什么时候这好欺负的主变了性子?
他知道再待着,落下来的怕是不止那区区五大板了。
尹管家磕着头赶紧后退,退至府门内处。
看人吃瘪,李嬷嬷头扬得极高,今日她心里这个舒坦!
自家姑娘说出口的一字一句都暖着她的心窝子。
李嬷嬷仔细瞧了瞧晏昭清,她想,姑娘,似是变了。
她眼中满是心疼,姑娘本不该遇上事,不该遭这些罪。
桂兰瞥了一眼趴着的尹管家,只觉得大快人心,心中更是狠狠地吃了一惊。
她心思活络,哪里不知道姑娘说出来的话是让尹管家彻底断了其他念头,是在为她遮话。
“姑娘,走!咱们回屋去。”
等晏昭清一行人朝着正院走去,站在前院许久的一位丫鬟走了过来。
“尹管家,你为何不拦?当心你的脑袋!”
“还要我如何?小姐穿着衣裳洁净,坐轿回府,动作规矩合乎礼数,揪不出错来。”
尹少杰细细低语,给她使眼色,更是从怀中掏出一包碎银塞到她手里。
“芸豆,回去告诉你家嫡出小姐,无异。”
可惜芸豆是个没心眼的丫鬟,她听不懂尹管家提醒她的话,品不出尹管家不愿再掺合的弦外之音,尊不起晏国公府的两位小姐。
她捏着碎银跑回主子的小院,湖霞居。
原本晏国公府哪里有标什么雅称,挂匾立院,左不过一位金贵的嫡女,都称为小姐院,叫作闺房。
可天不随人愿,意外总有出现。
昔日的嫡出小姐到头来是假的,享了十余年富贵,到末了还是择掉嫡女,挂上了庶出的名号,而生在远乡,不识规矩的山野姑娘才是真嫡女。
若不是那胆大包天的妇人,将二人调换,哪里会再生出这些旁的枝节。
要说这位真嫡出小姐被接回府的当天,可谓是风光无限,晏国公更是亲自挥墨,落下了湖霞居三个大字。
美名其曰,“双慧,你自幼不在我身边,幸得安稳长大!我知晓你住的远乡有一落霞湖,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如今我便提笔,为你写上几字。”
实际上为得是区分真假嫡女的闺房名字,方便大家辨人而已,毕竟往后在府中总不能让家奴随时问,“不知这该续上番邦香的是哪位小姐啊?”
像府内宴席,每月零花,给老太太问安,总不能乱了分寸,再者若是遇上急事,唤小姐,也是该分个清楚的。
但饶是分得如此明白了,家奴们在府内也不敢随意喊,遇上晏昭清这假嫡女还得是明明白白地行礼,利落的喊一句,“大小姐。”
不为旁的,毕竟现在这真嫡女连名字都没续上宗谱呢!
芸豆拨开屋内珠帘,冲着里面大喊,“双慧!那尹管家说无异。”
她跑累了,落了一头汗,随手将碎银放在桌子上,手拿起壶,取出反扣在桌上的杯子,往里倒水。
“双慧,尹管家还把银子还给我了。”
“什么!”
屋内梳妆桌前坐着的女子立即跑出来,脑袋上插着不少珠钗,金银都有,光是瞧着便觉得脑袋沉。
晏双慧也不顾旁人正在为她画眉,心急的不行,忙问芸豆,“怎么回事?”
踏步越过珠帘,她瞧见芸豆的姿势只觉得嫌弃,果然是等不上台面的东西。
柳姨娘说的对,我如今回了府,身为嫡出小姐,身边就不该留下远乡这些不识礼数的奴才。
这时,晏双慧早忘了她坐上那赶来晏国公府的马车,害怕到抱着芸豆哀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