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慎平木屋,她终于忍不住了,写下竹筐疑惑地问他:“师父,这不就是个生了锈的破锅吗,值得花二十两银子去买吗?”
她憋了一路,一直想问,但每每刚一开口就被慎平的眼神堵回去了。
“什么生了锈的铁锅?”
老人冲她的方位扔了一块藻布,“擦干净。”
小枝呆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布,又看了看一旁的锅具,虽说不理解,但还是听话的认认真真擦了几遍。
这时才看清它的本来面貌,原来这不是个形状奇特的锅,而是个炉子。整个壁也比寻常的厚上些许。
“这是……”
“前些日子让你读的那本书都白读了?”慎平斜睨了她一眼,质问道。
虞小枝眨眨眼,倏地想起来了,“啊!这该不会就是那个据说再难把握的药都能做出来的那个……岩炉吧。”
她几日前曾在书上的一个角落上看见过这样的一个介绍:壁国有一奇炉,由一种奇特的岩石打造而成。
因其对火焰极其敏感,但又像有灵气一样对许多草药所需火候都能调节的恰到好处,就连初学的学徒都能轻松上手而得名。
“不错。”慎平随口说。
“我记得书里有写一行奇怪的小字,说此物包容性极强,待开发用途还有甚多。这是何意,师父?”
他一向云淡风轻地摇摇头,“世间事物亦黑亦白,所谓是药也是毒,正邪全在一念之间。”
虞小枝撇撇嘴,又开始说教了……
慎平却是把一包草药甩过去,凶狠的说:“唧唧歪歪什么,还不快练?你的时间很闲吗!”
“真是的……”
“还抱怨?”他挑眉,而后语气舒缓了些,继续对她说道:“得了,不是成天念着想去看诊吗?十日后我便带你上街逛逛去。你也来。”
说罢他就转身回了屋内,原先正耷拉着脑袋的虞小枝瞬间来了兴致,激动的站起来对着他的背影连连赞叹,“我怎么能有个这么善解人意还牛的要命的师父啊!真的上下几百辈子都……”
慎平哭笑不得,脸被这些个夸赞的话涨的发红,嘴里无休止的念叨着:“这不知羞的野丫头……哎呦,我倒了几辈子霉收了这么个徒弟啊。”
她把书放回木屋的格子里,看着师父对着新买回来的炉子摩拳擦掌的样子暗自窃笑,平日还说她像是恨不得泡在药罐子里一样,眼下爱不释手的是谁?
“那我先回城里了,师父?”
慎平仔仔细细端详着,竟是没听见她说的话。少女无奈一笑,扬了扬袖子坦然离去。
虞小枝从不敢把医书带回家,头一次杨缨给她寻回医书时,她把它们夹在诗文里带回来。后来便被发现了,挨了虞尚书好一顿骂。
然后她才把树藏在几乎从无人踏足的晚墨山里,现在有了另一处庇护所,放在慎平小屋更心安,还能避免风雪。
归家面对府里更为清冷的场面见怪不怪。前些日子西部蝗灾,朝堂已郁结多日,她父亲自然变得比往常更加忙碌,自上次去京后已多日未归家,也不知要到何时。
哥哥虞植成日公务傍身,忙的焦头烂额,成日不着家,要么就是在自己的北院书房成宿的呆着。
自从南疆调回后虞植也是朝廷里皇帝眼前的红人,只在霖州任职也被芸芸口舌暗自喟叹惜才,也不知何缘故不把他调去京城。
“小姐,大人惦念着你近些时日脸色不好,让教画画的夫子暂时先不用来了。”
梨酒迎上来,笑吟吟地又说:“小姐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几日了。”
小枝垂眸,而后微微笑起来,揉揉梨酒毛乎乎的脑袋,“嗯”了一声就回房间了。
梨酒伏在她的帘子外,见四下无人后轻声向内开口:“小姐,过些天大人就回来了,你若是再溜出去可要小心些。”
她没太在意,平日父亲不忙的时候她不也常常溜出去?
现在只是夜晚出去的次数少了些,何故在意,若论偷溜,她可算老手。
“放心放心。”
梨酒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那你一定要伪装严实些啊,听说过几日霖州城里有位有名望的大人家要办宴席,料想咱们大人和公子也会前往的。小姐你……”
宴席?怎么成日都有宴席啊。
她侧目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师父,我们真的有必要伪装成这样吗?”
虞小枝嘴角抽搐着扯着自己宽大的衣襟,灰褐色的布料十分沉重,再加上头顶宽大的同色斗笠和青纱,把她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
虽说这样子在鱼龙混杂的霖州城大街上并不多引人注目,倒也算特立独行……
“有道是:医者来去无影,你这还是我连夜赶制出来的呢,怎么还怨天尤人的。”慎平不满的瞥了她一眼,一老一小的打扮别无二致。
“你做的啊?!”虞小枝惊叹。
他疑惑的甩去一个眼神。
“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她默默腹诽道。
二人行至某条人群熙攘的街道,吆喝声此起彼伏,他们行至一处较狭小但仍能看出是个医堂的门,门敞开着,站在门外便能看见里面的状态——依稀的几个医倌坐在会诊床沿,床上的病人露出一截胳膊,表情或喜或忧。
而还有几个在排队等候看病的人逐渐要排出门外。
“你看,那个人捂着肩膀,你觉得是何病?”他这一声拉回她的思绪,视线随着他的声音向那个人望去。
虞小枝不假思索地说:“捂着肩膀的话定是肩或是胳膊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