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月娘的近乎癫狂的尖声,躲避开她上前的举动,继续沉声道:“它们本就相克!虽说都是各自为安的好物,若是你放在一起就会令人不适。身子强健的往往无碍,可但凡遇到体弱的便会向这位一样,腹痛不止,虽说伤不了性命也只是阵痛,但这一阵的疼也是实实在在的。”
她镇定地说清这一段话,众人也有的疑惑着看向茶叶,有的不当回事还对同伴炫耀自己身子爽利。
她放下茶杯的时分,男人吐出草根时已经无碍了,他和他妻皆感谢地望着明瑜。而那方才作势要冲上来打她的月娘此时却失神地靠在原处,手中拿着一只曾装过一盏春的空杯不知怔怔地在想什么。
恰时,在一群人种有人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花木之间的相生相克?又怎么会救人的?”
她原先有些担忧地看着月娘,被这一声拉回目光,她面纱下的脸对着声源淡笑,笃定地回应:“因为我是个医倌。”
“你?可你分明是个……”
“如你所见,如假包换。”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切的斐安此时仍未缓过神,只是眼眸似有水雾弥漫,瞳孔轻轻晃动,他一言未发紧紧地盯着被面纱遮的严严实实的少女,好像在努力透过面纱寻找什么。
此时沉寂片刻的月娘却忽然笑开了,没头没尾地有些凄厉地说:“就算这样,我把芍药拿出去也可以,但一盏春绝对不会消失。”
她依旧明艳又肆意地笑着,只是这笑里融进了些近乎痴狂的意味。
明瑜抿唇,她还是不解这女人的举动,承认自己不懂茶识放错了怎么就那么难?
她突然想起来师父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
“她啊,深切地惦念亡夫呢,这茶楼是他的遗物,所以她就算有时候控制不了情绪也是一定会守着的。”
这……莫非是思恋成疾?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把因为自己的错误导致误伤一个人这件事说的这么云淡风轻,难道未触及性命的伤就不算伤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犯错了道个歉那么难吗,原来没有原则的爱无药可救是真的。”
无论如何,碰到令人受伤或是伤及性命的事这一点上,明瑜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
她不能容忍有人在自己面前无端受伤。
明瑜冷冷地说完这句话后把几枚银子拍在桌上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抚琴美人的柔婉琴声都再没扬起过。
众人都未曾看见的另一面。
在清风茶楼二层除了水墨屏风所在的开放饮茶区以外,那几间隔间的其中一间此时静静阖上房门的小缝。
是一个略微佝偻着腰的中年男人,门关的行云流水,像是对门外的闹剧颇是不满,转而看向茶桌对面肃穆的另一个人时不自觉恢复正色。
“您考虑的如何?”
中年男人穿着暗红官服,大约是个地方官员,官职不低,却仍旧需要对未着半点官服的男人低头俯首。
这场会面约莫从清爽的午后开始,也就是明瑜来茶楼前,这一间小隔间就是紧闭着的。
两人之间一盏温着一壶“一盏春”,官员兴致勃勃地对他介绍这壶茶多么绝佳,可听着的那人却半闭着眼,兴致缺缺。
“那……我直接进入主题了,大人?”见男人对这茶没多大意思,他直接开口道。
“嗯。”男人慵懒随意地轻哼一声,看起来对这次的会面并不十分在意。
官员搓搓手里紧张冒出的汗,“主要是说往北疆运官晌的事,我们府最近……”
他说话的空挡,隔间外好像有什么大动静。
“就是想把这事儿包揽在……”
男人撑着侧颌,漫不经心地听着,隔间外好像有一个熟悉又好听的女声。
“您要是同意的话,我这边就……”
“等一下。”沉默许久的男人头一次正儿八经开了口。
官员一脸困惑,那人的眼还没睁开,“大人您是不是……”
“我说等会!”他双眸带着些恼意地睁开,瞪了官员一眼,“听不清了。”
这不明不白的话让官员吓了一跳,外面好像有一个清澈的女声在长篇大论地说着些什么,官员却愣是不敢再开口,只敢偷偷看着男人的神情。这一看便吓了他一跳。
他从来没见过眼前的这男人笑。
就连眼睛里都时时像口千年冰井一样,好像丢块石头出来都能成冰,可这人现在竟然……
竟然无端的笑了。
官员一激灵,借着安静的氛围听见外面好像闹了不小的动静,便大胆猜测男人是否是因为外面的闹剧而觉得好笑?
他咽下一口茶壮着胆子这才起身将禁闭的隔间门拉开一个小缝,好让外面的声音更好的传进来,与此同时那道小缝恰好能让男人看见外面的一小片场景。
这回男人没有阻止,也没有用那双可怖的眼睛瞪着他。
就在官员暗自窃喜时,男人的视线好似追随着一个身影,待那身影消失后,他才恢复往日的面容。
这便有了先前官员拉上门的动作。
“您考虑的如何?”官员以为他心情颇佳,便趁机问道。
男人凝白的指在桌案上轻叩,看着面前那官员堆上来的金银,双眸一凛。
不由分说地站起身,一袭紫色的衣裳扫过晦暗的桌面和一口没动的茶水。
“既然为官,便把心思摆正了。这些金银不该在我这,也不该在你那吧,崔副官?仔细掂量掂量这钱是从哪来的,别引得本座把宝剑搁在你脑袋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