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意外来的好。
所以才在昏迷前寻了一块厚些的被褥留给禾琴,所以才故意装作昏了过去,为的就是故意吸引来杨缨的注意。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她的脸不时能擦过他冰冷的银甲,北疆的风凛冽,夜间尤甚。
但不过须臾,她整个人便进入一个温暖的帐子里,军医知道是杨缨下达的命令,来的格外迅速。
片刻,她就明显察觉到腿部舒缓了许多,一切都在好转,双唇也恢复了血色。
而杨缨始终带着探究,复杂地站在一边。
“大人,都包扎好了,姑娘的腿要注意避免多走动,再修养几日就无碍了。”老军医弯腰恭敬道。
“嗯,辛苦了,您先下去吧。”
明瑜感受到自己性命无忧,借着此时药性上来的劲,身子由紧绷一下子放松带来很久未有过的舒适感令她沉沉睡去。
杨缨卸下银盔,坐在床不远的桌案边,烛火旁有两叠刚放上的折子。
这军帐是两个时辰前得知他要来才刚搭好的,料想他待不了几日,里面的也没有费心多布置什么陈设。
以往在北疆军营里的每一夜,杨缨都是看着自己的战略图和折子直到有了困意才去睡的。
可今天,折子依然摆在他面前,他第一次不想翻开它们,而是愣愣的看着烛火和床边昏睡的少女。
整个人怔住好像陷入某段回忆,却时刻带着质疑和不敢相信回味着这一切。
“怎么可能呢……”
他的银甲在一派温和的帐子里显得格外突兀,连特有的锐利光泽也显得柔和。
“枝枝。”
他的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明瑜再醒来时,整个人依然在帐子的木床上。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那种虚弱的无力感已经全部褪去了。
没有性命威胁时,她才真正开始担心一个始终没有仔细想过的问题。
她该怎么对杨缨解释。
可她坐起来时却没有发现杨缨的影子。没有完全封闭的帐子外一片亮光,不知什么时辰了。
正当她刚松了口气,以为能躲过一劫时,帐帘却忽然被掀开了。
杨缨穿着一身银甲,手中托着一只木盘。
两人皆双双一愣。
男人有些别扭,坦荡的反倒是明瑜。
“感觉如何?”
她看着面前摆上来的一碗热粥,点点头。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明瑜还在斟酌应该如何应对,看着那碗粥发呆。
杨缨的眼神带着探寻和期待,好像在等她开口,却还是忍不住启唇:“枝枝?”
明瑜瞳孔微微晃动,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你是不是她?应该不会错的,可你不是……”
明瑜在那一瞬间忽然下定了决心。
既然她选择求生,就应该面对这个必然的场景。想到此,她忽然冷静了下来。
辗转扬起一个淡淡的笑,“看不出来,这么久没见,你都混上银甲将军了啊……杨缨。”
她用与昔日无二的话音调侃,可这语调里却分明带上些比曾经更复杂的东西。任是每一个字都与曾经无异,可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好像有很多东西都变了。
听见这句话,杨缨的眼眶猛然泛红,连鼻尖都在极力控制着不让它颤抖的太明显。
“真是你!”他的嘴动了动,想说很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好不容易才用力憋出这三个字。
“你小子瞧着比之前黑了不少。”明瑜笑嘻嘻地拍了一下他的银甲,上面依稀还沾着擦拭干净的血痕。
杨缨却又笑开了,“我就知道你命硬,肯定不会像他们说的……”他下意识说着,却在最后意识到好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尾被默默收回。
“什么?”
杨缨定定地看着明瑜的眼睛,眼神似有躲闪,言语也变得支支吾吾。
“杨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有什么不敢说的。”她语气的坚定反而让他微微有些震色。
他反问她:“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并不是疑问句,因为他很快给出了后半句:
“那一年听说霖州闹疫病。你父兄他们、他们对外声称……”
“嗯?”
“他们对外声称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