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彦从雕花大床上醒过来,一时间有些愣怔。
往常天没亮的时候,他就得起床了,因为早饭这个时候已经做好了,他必须和爹娘还有姐姐一起吃,等吃完饭就要准备着出门摆摊去。
今天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屋子的采光很好,整个卧房里亮堂堂的。
阿彦垂下眼睛又在床上坐了一息的时间,便麻利地爬下床把衣裳穿好,又把床上的被子规规矩矩地叠好。
这才注意到床头放着几只和昨天晚上那只差不多的小纸鸟,他想把它们收起来放好,但是在屋里兜了一圈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于是他就揣着这几个小玩意下了楼。
早食时段,得意酒楼的人照例是很少的,除了有稀稀拉拉的几桌客人,就是刚起的南湘子一个人霸占了一桌。
今早南湘子吃的是汤面,汤面本身的做法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只是面的汤底是一早就炖上了的鲫鱼汤,面捞出来之后还在上边浇上一勺混着熟猪油的白酱油,最后又撒了一把青蒜花。
这香味阿彦在出了房间就已经闻到了,这会到了楼下,南湘子一见他,便亲亲热热地招呼他过来,同时叫钱有财再盛一碗出来。
阿彦走到跟前来,南湘子才看到他怀里揣着什么,咦了一声。
随即撂下筷子,拉着阿彦又上楼去。
南湘子在她的梳妆镜前随手拿了一个木匣子,阿彦看不懂匣子上边的雕花,只是光看着那匣扣处镶嵌的宝石就知道单这盒子怕是就值不少钱。
他看着南湘子将那匣子翻转,里边的首饰就哗啦一声悉数被倒在桌上,其中有一个样式简单的珍珠耳环从桌子上骨碌下去,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阿彦连忙捡起来递给南湘子,却见她接过那个耳环后有了片刻的愣神,末了她又笑了一下,说了句,原来在这里。
于是她把那珍珠耳环又仔细收了起来,这才把手中的空匣子递给阿彦。
“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就先把它们放进这里头吧。”
等南湘子再带着阿彦下楼,面已经盛好了。
阿彦就坐在南湘子旁边吃,这会喜儿也已经把南湘子的房间收拾好了,下了楼坐在南湘子另一边。
南湘子吃面的功夫,喜儿已经连续打了七八个哈欠。
这会她终于吃完了,一转头就见喜儿又打了一个哈欠,便打趣她是不是昨天晚上跑出去做了贼一晚上没睡。
喜儿心虚地摇摇头,南湘子见她精神头确实不大好,强行按住了喜儿不许她跟她一起出门,叫她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她一边带着阿彦往外走一边回头说,“你顶着个黑眼圈跟在我后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黑心主子,平白里不许自己的丫头睡觉呢!”
南湘子刚踏出酒楼,就见孙农户拉着自个老娘往家里走,他手里拎着几个编的松松垮垮的草鞋。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埋怨孙大娘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卖这些“没人要”的玩意,害他担心了半天。
南湘子没有理会,只撇撇嘴就拉着阿彦先去郑屠户那里割了一大块猪肉,然后一边往街西边走,一边问阿彦想不想上学。
阿彦闻言睁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想过他能去读书,他以为南湘子即使收留他,也只会想办法安排什么活计给他做。
于是南湘子就看着面前的男孩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
“你怎么又点头,又摇头的?难道是要我猜么?”
南湘子作势歪歪头思索片刻,又看向阿彦,“那……我就猜你想去好啦,反正我这肉买也买了,我可不想连吃好几顿猪肉。”
见阿彦没有反对,便笑吟吟地牵着他往宋家医馆的隔壁走去,只是步子放慢了不少。
就在南湘子抬手欲叩门的时候,阿彦忽而紧紧抓住她的袖子,一张小圆脸绷得紧紧的。
“姐姐,我……我没念过书,我怕我念不好……”阿彦犹豫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出来,南湘子一听便笑了,伸手要摸他的头,想了想又把手搁在他的肩上。
她拍拍他的肩,宽慰道:“别紧张,这是宋老先生开的私塾,他一向喜欢授完课就叫学生自己练习,学累了还有好些跟你年纪一般大的小孩一块玩。”
阿彦点点头,放松下来才发现门内传来阵阵的读书声,不觉有些恍惚,他竟然要念书了。
阿彦迷迷糊糊地被南湘子带着进了院子,就被不少孩子围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想找南湘子,却见南湘子正在同一个鹤发长髯的老者说话,于是悻悻然收回来目光。
宋老先生现在无瑕去管这群“猴儿”,私塾里的十几个孩子也早就学累了,这会见来了新同胞,纷纷好奇地拉着他问这问那。
其中一个孩子兴奋道:“我知道,你是昨天跟着南姐姐进了得意酒楼的那个!你是她的族亲吧?”
别的孩子一听,都不说话了,纷纷等着阿彦发话,南湘子总是很神秘,总有花不完的钱和讲不完的故事,还知道很多新玩意,因此大家都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不过他们到底是要失望了,只见男孩连连摆手,“我不是,我只是被收留到那个……你们说的得意酒楼里的。”
孩子们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跟这个即将成为新朋友的小孩打好关系,纷纷介绍自己的名字,于是阿彦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来。
北街的孩子都很热情,不多时阿彦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突然一个孩子凑过来,问他要不要跟他们一道去宋老先生家的后院摘梅子。
院子里确实有一棵梅树,不过很明显,这是一棵观赏梅而非专结果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