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没有灯,只有一个憔悴的父亲孤独地坐在那里。
秦真的脸埋在自己的手掌见,濡湿一片。从小他就晓得“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他从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眼泪。
只有那一次,他悼念母后被她瞧见了,她说:“那不是泪,别人会误会的,你擦擦吧。”她轻描淡写的掩饰,为的是保全他的面子。
而从小到大,也只有那一次他落泪了。那般伤心,那般难抑……让他连掩饰都顾不得。
他是从来不允许自己懦弱,即使那次他也没有承认那是眼泪。而今夜,他再次无法绷住他难受的情绪。但他,依然不想让任何人瞧见,即使是她。
慕雪轻轻推开房门,只瞧见他黯然的身影,埋首在书桌后的椅子上。说不出的憔悴,说不出的悲伤,让她心里大恸不已。
她快步走过去,用自己的身躯低靠过去,紧紧靠着他的背,给他无言的安慰。
他身躯微微一动,没有说话,只是拉过她的手,紧紧握住。
良久她才道:“秦真,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说着,她便落下了泪。她知道他有多伤心,他有多难过,她不要他一人独自暗泣,不要他一个人憋在心里。
他越是如此,她越是不忍。
他终于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悲伤,慕雪不忍再看,只好牢牢抱紧他。
“谁能相信,旭儿会走得如此突然?他明明昨天还好好地躺在那里,说自己会好的,要爹爹和娘亲不要为他担心……”听着他低低的叙述,慕雪更加沉痛。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好残忍,对他好残忍。可是她却不能告诉他真相,起码现在不能,因为他还是不会同意的。而他们,还未走远。
“我还依稀记得旭儿那蹒跚学步、跌跌倒倒的样子,那时他那么小,走路都走不稳,就像个不倒翁,摇来摇去的,看上去有点傻,却很可爱的样子……”他的思绪回到从前,嘴角不自觉带笑。
慕雪只能默默地流着泪听他叙述,她晓得他需要倾述。其实,他爱儿子的心思,不比任何人少。
他的内心,一直有着最澎湃的情感。
只是他不爱外露,所以众人才道他无情,才说他冷面冷心。但她知道,他不是的。
“你知道吗?旭儿他第一次开口叫我爹爹的时候,我心中那种难言的欣慰,这是我的第一个儿子,第一个和你的孩子已经会说话了,会叫人了……”他的眼中,流露出的是满足。
“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看你和旭儿在一起的样子,他那么会撒娇,而你总是那么纵容他。每每那时,我总觉得旭儿比我幸福,因为他的亲娘是那么地爱他、宠他……”
他很羡慕,是因为他没有得到,对吗?听到他话里不自觉流露出的那层意思,慕雪更是满溢着心痛,这个男人总是把自己藏得那么深。如果不是今日失去旭儿太过伤心,他是永远不会说这些的。
他依然絮絮叨叨的讲着那些她知道或不知道的往事,都是关于旭儿的。
每一桩每一件他都记得,有些他说的开怀,有些他说的心酸。他就这么不自觉地说了一夜。黎明前夕,他才慢慢睡去。
慕雪陪了他一夜。而这一夜,她的心没有停止痛过。
这些往事都历历在目,但记忆中的人已远去……
旭儿自小就懂事,聪明,从来不让他操心,又是嫡长子,他对于旭儿给予的关心和厚望比他任何一个孩子都来得多。
旭儿的离去,给了他太大也太深的打击了。
她为他心痛。但是,她无法不做这样的选择。因为,她要旭儿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她很清楚,如果不是选择让旭儿假死脱身随高人远去,旭儿会有怎样的结局。
皇帝和秦真都是不会同意旭儿这么离去的。
也许,他们情愿选择让他死亡,也不会选择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十年。
十年,会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而他们不是普通的家庭。
若是旭儿的身份被利用,对方要勒索的就不仅仅是财物,而会是皇权。那样的政治风险太大,皇帝是断不会答应的。
秦真或许心痛,但他会同意他父皇的做法。因为,他也是男人,也是一个有抱负有雄心的男人!他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利用这样一个契机,对他的家族、对他毕生将要为之奋斗的事业,做出任何威胁的!
也许,这样的选择太过残酷,但他不得不选。多年的信念,不会允许他轻易地放弃那些权谋思虑,而选择一个他们看起来太过渺茫的结局。
因为,没有人知道旭儿此一去会怎样,是会治愈还是会死去。所以,他们宁愿选择一个对他们而言更加有利的结局。
只有她,愿意赌一次!愿意逆天而行,不顾一切的赌一次!因为,她要旭儿活着,只要他好好的活着!
离别前夕,她和那白衣道人开诚布公地谈过,她说:“老人家,我是信你的。但是天家多无奈,不得不有自己的考量。而我也必须要告诉你——从此之后,秦旭便死去了。所以,皇上和皇室都不会对秦旭此人的出现有任何顾虑。没有人能利用这个名字再做什么了。这个名字,对所有的人都再没有任何意义了,但除了我!因为他永远是我的儿子!而我,只要他活着!只要他好好地活着!开开心心、健健康康、无忧无虑地活着!请你帮助他,我会永远对您怀着真诚的感激之心!”说完,慕雪诚心一拜,万分的虔诚,万分的感激。
白衣道人扶起慕雪,对于她一半警告一半感谢的话语,神情依然那般淡定自若,他含着淡笑慢道:“王妃的忧虑,贫道懂得。您的话,老道也都明白。贫道救人,只是因为与这孩子有缘,并不图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