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起来了,我听阿仔①说你醒来就立马过来瞅瞅,哎呦脸色看着好太多啦,我就说你福大命大的,肯定没事。”
中年妇女的嗓音如雷贯耳地砸进耳朵里。
嚷声未落,胖乎乎的陈婶子就出现在方应礼的眼前,那是张堆满笑意的脸,布满岁月的风霜与皱纹,上身是洗得发白的藕紫色格子衫,下面是猪肝色的的确良九分裤。
“回来就赶紧躺着,身体要紧。”
陈婶子心中很是惊讶,昨日傍晚瞧着人都快不行了,那脸煞白得像死人,她这个见惯风雨的见到都吓一跳。
结果,小儿子早上醒来第一句话,就跟她说方应礼醒了。
这得多吓人。
这不,她手头活刚忙完,就立马揣着两颗鸡蛋过来。
就是这人瞅着没啥精神,不过看起来是没事了。
这年头,鸡蛋可属于奢侈品,普通人家只有节假日才会舍得吃,她能拿出两颗鸡蛋来,足以见得有多重视这件事。
方应礼见这两颗被捂得有温度的鸡蛋塞入到手里,并没有推辞地谢过陈婶子一番。
看来今晚能吃到煎蛋。
真不错。
高高兴兴地送走过度关心的陈婶子,转过身,方应礼就把两颗鸡蛋拿给没插上话的周慧岚。
周慧岚怀里还抱着牛娃,牛娃见爸爸过来,伸过手就要爸爸抱。
以前牛娃可没有这么粘着他爸,是从爷爷奶奶意外去世后,周围最亲的人变成了陌生的女人,还听叔叔小姑说这人以后就是他妈妈了。
牛娃还不明白什么是妈妈,他现在看到爸爸,就想要爸爸抱。
“爸……爸爸……”
“爸爸。”
后面越叫越利索,方应礼索性就从周慧岚怀里接过孩子。
周慧岚单独直面精明能干的陈婶子,完全招架不住,现在脸上挂着疲惫,依旧把刚才跟陈婶子聊的话告诉方应礼:“陈婶子说之前爹跟她借了十块钱买种子,现在爹走了她就不好找你伸手要,不过这份情……”
她顿了顿,放缓语气地观察方应礼,“陈婶子说这份情,咱们要记得。”
说到后面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紧看。
方应礼没表态,他在原身的记忆里搜刮一遍,确定陈婶子没说谎,这借钱的事要从初冬说起,当时方同路跟方巧娥要交学费,原身的娘本打算不让方巧娥读书了,但原身不允许。
可这钱不是说不允许就能变出来的,原身的爹就只能向陈婶子家借。
陈婶子本是嫁给原身他表叔,但表叔去世得早,后来改嫁给原身他二舅,于是称呼上一直没改过来,还是叫她“陈婶子”。二舅在公社里当值,大儿子方书勇跟小儿子方书朋都在农工团,身份地位比原身家高出不少。
十块钱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大数目,陈婶子人精明泼辣,但本性不坏,借十块钱这种事还是愿意帮忙。
不过现在原身爹妈去世,这笔钱该还还是要还的。
方应礼见周慧岚呼吸都变轻起来,他无奈道:“先记下来吧。”
周慧岚“嗯”了一声,而后跟他说牛娃吃饱了,她想先去农场把粗麻布换成二两肉票回来,好给方应礼补补亏空的身体。
原身家有一个月没吃猪肉了,但方应礼穿越过来的前几个小时就跟舍友吃完一顿豪华烤肉宴,他对于二两猪肉,还有可能是带肥的猪腿肉丝毫不感兴趣。
本来想拒绝,但牛宝听到肉票,哇呀哇呀地喊着要吃肉肉。
方应礼:“……”
那便换吧。
他不稀罕,弟弟妹妹跟牛宝应该馋疯了。
至于是谁去……方应礼想了想,决定他去农场换肉票,让周慧岚在家带着牛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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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方应礼准备去换肉票,另一边,农场的酱油厂职工宿舍里,周明无精打采地躺在单人铁架床上,双臂撑着后脑勺闭目养神。
“嚯”地巨大一声开门声。
许廖鹏大大咧咧地进来,哐地坐在周明的床边,声音极大的喊:“周哥,不好啦,那死人醒来了。”
“嗯?”周明虚虚撩开眼皮,眼中掠过冷厉的光。
“你是说方应礼?”
许廖鹏不明所以,但还是应道:“对啊,除了这个死人还有谁。我刚从厂里过来,是听那边人说的,大早上好多人都看到他生龙活虎的去红湖小学那边,嘿真神奇他怎么就突然醒来了。”
周明听他这么讲,脸上的平静再也挂不住,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抓过挂在架子上的衬衣外套披上。
“诶?周哥你去哪里啊?”许廖鹏纳闷地喊。
周明头也不回:“你别管。”
他现在心烦着呢,本来找人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他就没遮着避着,酱油厂里好些人都知道他耍了这些小计谋,不过大家都是笑笑了之,哪里会把这个当成真的。
不过谁能想到这话越传越不对劲,后面直接刹不住导致整个红湖村的老一辈都在说,老一辈更加迷.信这些,中合了种种事迹后,硬是把这本来假到不能再假的话给往真的死里按。
这个方应礼不知是真的信了这话,还是伤心过度,就这么给病倒,还高烧不退连上工都去不了。连续烧了两天,就有人传这人活不成了,41°的高烧,连卫生所的医生都救不了。本来人是要往县城的医院拉的,可生产队还没凑到钱呢,人现在就突然醒过来。
周明担心方应礼知道他干的会不会找他报复。他本来不怕,但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方应礼无根无基闹大不过是吃牢.饭,他要是因为这件事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