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中一人着金色飞鱼服高坐在骏马上,脸部锋锐的轮廓晕染出淡淡的疏离和冷漠,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波澜静谧。 他身后两队锦衣卫护送着一辆马车,马车前挂的旌旗上绣有“陆”字。 前些天离洛说陆祁会在今日到达建京,宋子彦会来接这个表亲倒也不奇怪。 礼部宋尚书与她阿爹曾给她与宋子彦定下娃娃亲,后来随着侯府的危机,这婚约也不了了之。 即便这婚约还作数,宋子彦尔后的举措也打消她的心思。 他身为锦衣卫千户时常上奏疏参她。 什么骄奢淫逸,不成体统;什么恋色伐性,贪财丧志;什么嚣张跋扈,喜怒无常。 倒也不是她对这些奏疏耿耿于怀,只是每每遇到被参,她总会被阿娘敲打好几个时辰。 她其实与宋子彦并不熟识,也没什么熟识的必要。 他现今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冷然道:“今日城内人烟稠密,车来人往不绝,待会可能还有各国使臣的车马经过,锦舒郡主放炮竹还需留意,一旦惊动马匹惹出踩踏事端,郡主背得起人命?” “多谢宋公子提醒。”她听出宋子彦话里的不屑,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在理。 “宋公子误会,这炮竹是本皇子自作主张,与岑儿无关。”顾柏舟牵起她的手,捏捏掌心示意不用担心。 宋子彦没想到顾柏舟会出声护人,在他印象中七皇子常年在宫中保持卑微的沉默。 “如此,是下官多管闲事,只不过还需多加留心,切勿因一时贪恋造成困扰。” 宋子彦话是对着顾柏舟恭恭敬敬地说,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她。 瞧瞧一个人一旦看另一个人不顺眼,别人无论再怎么解释都不能打消成见。 宋子彦勒紧缰绳,带领锦衣卫向前行进,居中马车里的人影若隐若现。 江晚岑想贸然单独去拜见陆祁容易引人怀疑,只能等到礼部尚书生辰那会儿。 “岑儿,他人已走远,别看了!”顾柏舟不乐意地嘟囔。 她轻嗤:“谁看他!走,我们再歇会儿就出门去看灯彩。” 夕阳最后的余晖穿过铺子中古槐叶间,投下丝丝暗影,射到院内瓷缸的水面上,将水染成橘红色。 此时,江晚岑拉住顾柏舟出了门,并未让丁香和硕风跟来。 百姓已聚集到垂柳街,街两旁有表演各种奇术异能、歌舞百戏的人,乐声嘈杂喧嚣。 路边有许多小摊贩在兜售面具,面具多以动物为原型制作。 她拿起一个红色为底,金色为纹的狐狸面具戴上,回过身问顾柏舟:“你看这个面具如何?” 女子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面具下是秀气的眉和水润剔透的杏眼,红唇漾着别样的笑意,如开得娇嫩的花瓣摄人心魄。 “你戴好看。” “那你也选一个吧!”她将他扯到铺子前,又凑近他狡黠道:“戴上面具就能做坏事。” 顾柏舟向来不喜这些玩闹之物,可在面前女子盈盈笑眼中的期盼下鬼使神差地选了个黑色为底、金色为纹的蛇形面具。 “岑儿,我选好了。” 男子乖巧得可爱,隔着面具看,他鸦羽般的睫毛微微上卷,覆盖在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眸上,目光既有欢喜又有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淡定,增添一分诡谲,与黑色蛇形面具相得益彰。 建京内能人奇士不胜枚举,踏索、上竿、吞铁剑、训练虫蚁表演、训练鲤鱼跳刀门等。各个凭本事吃饭,能惹得游人流连忘返。 其间最得她心的是傀儡表演中的悬丝傀儡表演。 艺人们在白色幕布后一边操纵影人一边用城内流行的曲调讲述故事。那些在白幕布后跳动的影人精妙绝伦,多姿多彩的形态,惟妙惟肖的扮相,引人众人拍手喝彩。 她与顾柏舟方一落座在长板凳上,便有人在他们桌前呈上一壶热茶。 这场傀儡表演演的是一出霸王别姬,耳旁传来咿咿呀呀且哀伤不已的曲调,各位看客正伸长着脖子向前探着,目光追随白幕上的影人提溜直转。顾柏舟显然也情绪高涨,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幕。 白幕后的人正手执长竿,手指灵巧地晃动着,操持着人偶的四肢,嘴里哼着时而高亢粗犷,时而优美抒情的腔调。 随着最后虞姬营中自刎,楚霸王乌江自刎,一场傀儡戏落幕。 戏中人散场,戏外的看客却久久不能走出,甚至有些小声抽噎。 桌前的热茶早已凉透,她呼出一口浊气,喃喃:“所谓真情当要如此?死一定要死得其所么?” 女子眼神褪去昔日的刁蛮,溢出些许迷茫。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楚霸王乃拔山盖世的英雄,然具妇人之仁,不听范增之言;匹夫之勇,不能忍辱负重。如若垓下之败渡过乌江,鹿死谁手尚不可知!何必酿成这场悲剧?” 他的眼中似潭水渐起冰霜,仍旧波澜不惊,却令她感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即使戴着面具好像也快遮掩不住潭底深藏的异样,偶尔流动一抹暗色,居然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那是一种暴戾和嗜血的错觉。 “你......” “岑儿,我刚才演坏人演得好不好?这只是一场戏而已。岑儿不用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