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人声喧嚣,似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来往百姓如一尾尾小鱼在街中穿梭。街边小商小贩的叫卖声和着满街的嬉笑交谈声,好一曲悠扬的市井之乐。
江晚岑掠过人群,目光紧紧地锁住前方的人影。
他的步伐依旧平稳,走几步就以手掩唇,巍峨高大的身躯给人风一刮便会倒的错觉。
可她现在有些怀疑这种错觉,从刚成亲不久他手虎口处的老茧到如今,细细想来,他总是能用各种奇怪的理由搪塞她的疑问。
“我们的人安排好了?”
“郡主,岑记周围都安排妥当。”丁香尾随其后,沉默一会儿问:“郡主,我们突然跟踪七皇子去岑记做什么?”
岑记一直以来为顾柏舟打理,他起早贪晚、殚精竭虑。他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她一直以来深信不疑。
可,就在刚才的尚书府里,她仿如大梦初醒。
在扑倒刺客的那刻,她的目光快速地在人群中逡巡,瞥见顾柏舟漠然得可怕的目光,那目光幽深不见底,纵使只是转瞬即逝也能让人不寒而栗。
更别说他之后还貌似打趣的调侃,现在想来很可能也是话中有话。
江晚岑默然不语,嘴抿成一条直线,神色愈发冷硬,丁香不再继续追问。
此刻,顾柏舟同样眉眼清冷,他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美好,架不住睁开眼后的目光比最为锋利的刀尖还锐利。
硕风试探地出声:“主子,郡主她们还在后头跟着。”
“人布置好了?”他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主子,如果郡主真的察觉到我们的事,您还是打算当即在岑记周围除掉......” 硕风踟蹰,尾音渐失,其意已明。
顾柏舟独自快步走出一段距离,将硕风甩在身后,势要发泄出心中那股浊气。
硕风加快步子追上去。
硕风不明所以地跟上主子,却不料主子突兀地走进一家首饰铺。
“主子,您——”
“闭嘴。”
顾柏舟在店中买了一支近些时日风靡建京的首饰套装,出店时余光瞟见后方那个企图躲藏的身影。
硕风听到主子留下一句话,声音沉闷:“依计划进行。”
江晚岑见前方两人步履突然加急,也匆匆跟上。
丁香道:“莫不是发现我们在跟踪?”
江晚岑甫要回答,只见顾柏舟走进一家首饰铺。须臾过后,他又兴高采烈地走出来。
她愣了一下,好像有一丝惊喜和雀跃悄悄爬上心头,像浸入湖面的浮标轻轻跃动了一下,随后被一阵狂涛骇浪打到没入水底。
她眼睁睁注视顾柏舟走入岑记大门,放缓步伐。
“郡主,我们何不找个僻静处翻墙进去?”丁香问。
江晚岑收回视线,“青天白日的,翻墙保不准会有人看见,我们从后门悄悄进去。”
岑记中,顾柏舟一进入院中,径直朝院落西边的厢房而来,最西边的一间厢房门前停靠着一辆运送坚果零嘴的木车,木车上竖着三个椭圆形木桶。
顾柏舟推开一扇厢房门,房中人一袭黑色布衫,面料寻常,不见丝毫奢华之气,仅戴白冠一枚,身姿清癯却笔挺,浑身散发着某种冷峻而又温和的书卷之气。
见他推门而入,连连稽首:“主子。”
“顾千羽现在正得意。”话带肯定。
厢房不朝阳,没有阳光溅入,男人背身站在窗前,身量极高,隐藏于昏暗阴影之下的双眸,衬着那一张棱角分明、气势凌人的脸,晶亮得吓人。
书臣想到数十年前那个雨夜,那时他还是个出生在乞丐窝的无父无母的小乞丐,跟着个老乞丐乞讨为生。面前的男子还是年幼稚子,被遗弃于春猎回宫的路上。
他缩在墙角,亲眼看见一群衣着华丽的贵胄子弟笑容满面地对一□□打脚踢。泥泞一片,水花四溅,嬉笑奚落声快要盖过瓢泼雨声。那个皇子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硬生生承受比雨点还要猛烈的拳脚。
他听到那些人骂地上那人废物,也得知那人是个皇子,只是这情状之凄惨不能令人对他的尊贵身份产生半分艳羡。
许是那些权贵子弟厌倦了,竟不管那地上的人死活,你一言我一语地离开。
他将那所谓废物皇子拖进他居住的颓败小屋,小屋顶像是个筛子,一到雨天,叮叮咚咚的雨声与常年潮湿的被褥比素未谋面的父母对他还要亲切。
当鼻青脸肿的皇子苏醒,睁着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眸问他:“你可跟我走?”
他那时便知自身毫无其他选择。
书臣拉回思绪,“主子,三皇子选定东厂背锅,加上西蜀那税监马春近几日即将回京,最后马春会被推出来,礼部尚书遇刺一案怕是会不了了之。三皇子原定计划是陆祁今日必死,到那时,三皇子会向皇上推荐宁安侯孙成重任西蜀巡抚,拉拢孙成。”
顾柏舟轻嗤一句:“顾千羽过于自以为是。遑论其他,就算是想将罪责推给东厂,也该想想那马春怎么可能会为脱罪铤而走险地嫁祸顶头上司?税监虽在外,可东厂在内,但凡东厂厂公在皇帝耳边吹风,马春这个在地方作威作福的税监掉脑袋只在瞬息之间。”
书臣眉心一簇,“主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既然顾千羽拉拢孙成的由头不再成立,我们就给另一个确切的由头来拉拢孙成。”顾柏舟声音极其沉定,除了略微有一点沙哑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据消息称,宁安侯闲居京城却还是因贪财图利与北邕人有来往,为敛财复官设计刺杀现任西蜀巡抚也不是毫无可能,再说当年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