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几日就到六月的关口,苍穹上白云活跃地飘动,垂柳街边的灯彩店铺陆陆续续开店做生意,街边的滇水河隔几米远会有一条石阶,石阶蔓延的尽头有几名妇人聚在一起边捣衣边拉家常。
长街上时不时传来顽童的嬉闹,柔嫩的柳丝迎着风抿嘴笑。
江晚岑趴在马车窗棱上,将手伸出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溘然觉得流光易逝,这一下到了六月。
又想到昨日回府的路上听得一个传言,前北镇抚司镇抚齐大强被发现在家中暴毙,死状极度惨烈。齐大强的两只手臂全部被拦根斩断,下身那几斤肉被剁走喂了狗。
好在,时间还真能向坏胚子索命,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好汉干的这事。
顾柏舟兀自道:“这垂柳街与端午节那时不一样,怎么把那些灯树都撤走了。”
她回首答道:“当然不一样,那灯树得收回去进行维护,不然放在店外日晒雨淋?做那么参天的大树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马车右拐进一条比垂柳街稍微狭小的街道,这条街道上卖各式各样的马具,是她当时撞见顾柏舟与董忆溪在一起时的宁通巷。
想那时,她还制造马车事故撮合顾柏舟和董忆溪二人来着,原来董忆溪压根喜欢的是宋子彦。
顾柏舟:“这条街我来过,就我问你能不能来见一个女子的那次。”
她回眸瞥他一眼,他今日着一件暗紫长袍,鎏金腰封扣住劲瘦的腰身,芝兰玉树,极为贵气。
“嗯。”她收回视线,轻哼一声,又说:“你还是多穿些紫色、青色的衣裳。”
顾柏舟眼前一亮,笑问:“为何,京中许多男子都喜穿月白色衣裳,说是比较出尘脱俗。”
“都穿并不代表都合适。”特别是,他穿着白色衣裳更显谪仙之气,让人看不透,不敢亲近。
“那岑儿觉得我穿月白衣裳的时候,可合适?”
她嗫嚅:“合适什么,像随时会断气的短命鬼似的。”
忽地,前方一架华丽的马车驶过,车帘掀起一个角,隐隐约约从中看出女子莹白的下巴。
对面马车与他们马车擦肩而过时,里头坐的女子将车帘完全掀起,女子那双摄人心魄的双眸与她对视后,勾起唇角微微颔首向她示意。
她望着马车逆向远去,久久回神,是乌府的那个兔子美人。
“刚才那个女子你看到了么?”她有些激动地从窗牖前回头,只见顾柏舟埋着头。
听到她的问话,他抬起头来,微微摇头,眼中是不知情的平静:“没看到,我已是有妇之夫,怎可一直盯着别的女子看?”
她皱着鼻子,一脸遗憾:“昨日丁香受伤,我去乌府找杜仲时遇到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可真是能与董忆溪平分秋色,刚刚那个就是。你没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乌府?”
“嗯。这条街上的大部分商铺都为乌府所有,乌家在北邕商人中生意做得最大,北邕被称为马上民族,擅长驭马。”以为他不清楚内情,她解释道。
马车很快继续驶入闹市,行出垂柳街,到达尚书府所在胡同。
尚书府门前挂两盏白灯笼,门框两边贴着一副挽联:师揆逾三十年,谋足以安社稷;威名震九万里,仁足以怀远人。
门房见两人前来并没有立刻引她们入府,而是先入府过问。
她早打听过,宋夫人在丧事上极其谨慎,灵堂不轻易让人去吊唁。
身旁一驾马车停下,杜仲从马车上下来,望天叹息:“宋云峰一世清明,现在连人来吊唁都难啊!”
她走过去,“杜老头,你来得正是时候。”
“哼,要不是你的那小妮子和你一样倔,说什么也不听老夫的,老夫才比你这小丫头早到。”
她知道丁香的脾气,揶揄:“她再倔毕竟是个孩子,还能倔得过你这个老成精的。您老没在她跟前那个吧?”
杜仲眼睛看向别处,捋捋胡须,摆摆手:“嘿,老夫好歹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真的在一个小丫头片子面前撒泼打滚?”
她想起以前的过往,笑而不语。
良久,顾柏舟轻咳,引得她视线朝尚书府大门前望去。
宋子彦长身玉立,气质端谨,面容严峻,不知立了多久。
她扬起手,故作轻松道:“宋公子,别来无恙。”
“有恙。”说完他回身迈步往府中走去,“进来吧,阿娘要见你们。”
上次来尚书府,一片欢腾,如今满目皆白,带有浓厚的殡葬痕迹,哀戚无比。
宋夫人穿白色丧服,由下人掺扶而来,脸颊比之寿宴时苍白瘦削不少,然气度依旧端庄娇贵。宋子彦忙走到身边,屏开四周仆从,扶住宋夫人。
宋夫人道:“既是贵客,且随我到正厅。”
正厅宽敞,宋夫人径直朝上座而去,她和顾柏舟、杜仲三天分别在左侧下首的三把红木圈椅上落座,宋子彦在右侧靠近上座的椅子处落座。
江晚岑想着自己和顾柏舟无需多言,只是杜仲还是得介绍一番。
“宋夫人,这是参生堂的杜仲杜老先生。”
杜仲起身,微微颔首。
宋夫人道:“郡主今日来的目的我也晓得,杜老先生曾与家父有些渊源,我也是认得的。我看这茶水一时半会儿也不用上,郡主,有话还请直说。”
江晚岑听到此,小心翼翼地开口:“宋尚书的案子虽已了结,但我们尚余一些疑问,一直想当面请教夫人。如有冒犯,还请夫人海涵。”
宋夫人看着她,以示正在聆听。
江晚岑接着道:“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