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岑目光微顿,一下子慵懒道,“这事苏先生是不是找错了人?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您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看似一场简简单单的闹剧,既掣肘许家那小子,又可以向老夫寻借口不练基本功。郡主当真是好算计。”苏慈生捋捋花白长须,晶亮的双眸打量她,又回头看看顾柏舟,“七皇子也是。”
江晚岑右手揉揉眉心,扯起唇角,“先生神通广大,可这次委实太抬举我,我若是真有先生所说的那般老谋深算,也不至于现在还为全建京的人唾弃。”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苏慈生轻叹一声,转开话题,“老夫只是来给郡主提个醒,江淮那几个受灾地,扬州囊括其内。云泽山历来有规矩,武学馆众学子在天下危难之际势必悉数下山。”
苏慈生起身走到门边,手扶住门框,动作微顿,“我们明日一早启程。郡主可知,决堤的那几道闸口,去年朝廷投入几百万两修缮过。”
关门声一响,她挪到床边拿到一条帕子拭净额间的水珠,沉下心来。
顾柏舟走到她床脚边坐下,沉默稳稳地扩散,不一会儿才出声打破,“岑儿你去吗?”
“改稻为桑是朝政,不是我等能够掺和。况且,那江浙一带也不知盘踞朝中几方势力,早已沦为龙潭虎穴之地。”她力陈利弊后闷声无言,盯着他有些踟蹰,“可是......”
顾柏舟的目光静静停注在她身上,清俊的唇角噙起淡淡的笑意,了然地接住她的话头,“可是江浙那一带明明早已加固过大坝闸口,闸口本不该决堤,那么此次事故只剩下一种可能,那便是人为。人祸造成百姓流离失所,再加上陆祁在扬州,你必须前去。”
“去吧,我陪着你。”
他的话如此真诚且义无反顾,直中她心窝,他说的两层意思正是她所忧虑的。
可除此之外,还有一层担忧,那就是会将顾柏舟扯进这一趟浑水。
此前她、他、司徒礼三人去追陆祁时在客栈闹得鸡飞狗跳的那晚,她其实一个人在隔壁并未立马睡着,沾有灰尘的被褥令她身上又红又痒,出去找客栈老板拿完干净被褥路过顾柏舟和司徒礼的房间。
听到司徒礼问,“这滔天的富贵,您是否也有分一杯羹的打算?”
“没有。”
记忆回笼,她做出决定,“你待在——”
“我不待在建京。”顾柏舟像是明白她的心声,斩钉截铁地拒绝,“你不为一人舍天下,我自然不会在建京坐享安逸。”
她担忧得直蹙眉,决定将话挑明,“正如我所言,江浙一带怕是盘踞朝中多方势力,上次宋云峰毒杀案中你与阿兄给林萧设计的那份供书得到皇上刮目相看,你若不想参与朝政,这次不能前去。”
“你一去,会给人落下话柄。你一无母族加持,二无朝中势力支撑,卷入这场局中以后怕是会凶多吉少。”她叹口气,平静道,“实话与你说,当解决掉顾千羽后,我自会与你和离。那时你早已开府,可自向皇帝请上封王,离开建京,前往封地。”
她定定地望着他,“此后建京的一切便与你无关。”
女子的话音相当沉静,星眸中流露出打量。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也知道她颇有主张。只是他没想到,她居然提前替他规划好了一切。
若他当真无欲无求,她的谋划确实不失为一种解脱。
可她总是妥善安置好所有人,一个人去冒险。他平生不爱多管闲事,宁可负天下人,也不能叫天下人负他,可这次却为她无法袖手旁观。
男子忽然垂眸笑出声,不紧不慢,惹得她有些焦急。
只见他满满挪坐到她身旁,恬静地扬唇笑了笑,面庞格外生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顿生民变,我亦然不得安生。”
她耳际的碎发被他挽至耳后,他痴眷又有丝无奈,“岑儿,我一定会去。”
“你......”江晚岑着急起来,这人怎么不听劝,好说歹说都不管用。
顾柏舟猝然离开她床边,不容她拒绝,“你歇着,我去收拾行李。”
说完,独自离开房间。
她掀开被褥,走到书案前,从砚台下压着的一叠黄麻纸中取出两张,提起毛笔蘸上墨汁,落笔寥寥数字。
写完,往外唤道,“丁香。”
丁香推门而入,“主子,何事?”
江晚岑将手上刚才写的两封信叠起来,分别放进信封,又从袖中取出当初阿爹写给阿娘的那封信。
“即刻下山将这三封信送予我阿娘和阿兄,并嘱咐我阿兄,如若宋子彦送来牙牌,让他收着便是。还有,告知他凌显出狱的事务必尽快办成。”
“还有,去燕子楼通知画萃,命她立即联系江浙一带的千音阁分部,此次大力参与救灾。”
丁香接过信,躬身道,“是,主子。”
丁香一走,江晚岑愁上心头,闸口决堤,多少田地将湮灭,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怎会有人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容止堂西边最里间厢房。
硕风风尘仆仆地进来,“主子,属下刚才上山时看见丁香下山了。”
“嗯。”顾柏舟用手撑住房中圆形红木桌,坐得端庄大气,“打探的消息如何?”
“这次江浙大灾,顾千羽请命前往,说是要将功补过。顾淮之那边因上次毒杀案中舒贵妃受到弹劾,最近动静不大,这次派去秦宗宪到江浙。此外,锦衣卫那边派出的是宋子彦。”
“江浙事出突然,我们的人送出的消息一时不会儿到不了建京。”
顾柏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收拾收拾行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