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望向窗外,一动不动,陷入沉思,未能顾及角落里男子眼底的浮浮沉沉。
晋朝如今海晏升平,全然看不出当年动乱之时的颓败凋敝,而她阿爹却死得不明不白。
刚下马车,长宁侯府门口赫然有两道身影在等待。
“阿娘、阿兄,你们今儿怎么在这?”她示意丁香和硕风扶好顾柏舟,兴冲冲地疾步到妇人身边,挽住妇人的手臂。
只见江夫人将手臂一甩,长袖一挥,声音冷然:“岑儿,你跟我来。”
江晚岑仍是弯起嘴角,像是成了习惯,向一旁久久伫立的江卿时打探:“你们知道了?”
“永安酒楼那么大的动静,估计此时整个建京城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知你和......”江卿时轻撩眼帘,眸光如幽深的湖面,激不起一丝波澜,朱唇轻启,他语气稍顿,视线轻扫过在她身后用手捧住心口的顾柏舟,打量中掺杂丝狐疑,又将视线移回到她身上,“你和七皇子被追杀。之前我已提醒过你阿娘的意思。”
“七皇子受了伤,先行回梧桐轩歇息。”她回头看似与顾柏舟商量,实则对着丁香嘱托。
江晚岑紧跟江母身后,穿过二门向西行,经过一个穿堂,绕过重重抄手游廊终于抵达位于长宁侯府西侧的远香院。
远香院内暗影浮动,一方池塘水波粼粼,在阳光的映射下在抄手游廊的木柱上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植株繁茂,泼下片片浓阴,荫庇院中居住之人。
一路上,江母未曾有半刻回头,也未有只言片语,只是挺直腰板往前行。
阿娘正在气头上时一贯不理人,她吞吞吐吐:“阿娘,您别生气!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江母推开远香院正屋的雕花木门,吩咐丫头婆子们退下,坐到屋内的软榻上,凝神问:“你给我保证过多少次?可哪次又做过数?哪次不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中?”
“阿娘,行走江湖难免磕磕碰碰,我心里有数,您别担心。”
上次阿兄的传话以及阿娘这段时间的举动,从中她不是不知道阿娘的心思。可她注定不能做回冷眼旁观只为自保的贵女。
江母看到女儿战战兢兢讨好的神色,微叹:“现下长宁侯府不算显达,在天子脚下如履寒冰。你阿爹之死的真相需查明,可那仓部司郎中账簿造假一事,岑儿你不要再查探,以后也不要再掺和这些是是非非。”
“阿娘,蠡虫之害不除,大厦如何能立于风雨中?”
江母垂眸,淡淡道:“大厦所属者自有考量,与你我无关。”
“阿娘——”
“岑儿,不要再管。你阿爹的事不能再重演。”
江母见面前的女儿微垂首,以为她听进去了,怎料下一秒那孩子抬首坚毅道:“阿娘,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一味逃避反而束手束脚,您以为皇上真的会完全放过长宁侯府?阿爹之死得真相我要,公正我也要。如果天公不作美,偏要施压,我何不——”
“住嘴!”江母闭目,用手轻揉眉心,“此事休要再提。你和柏舟去武学馆的日子定了,就在此次端午节后。岑儿你,是该去磨磨性子,也该想想自己到底想得到些什么。”
夜里,江晚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想要的不过是手刃仇人,手刃仇人之后倒还未有打算。如寻常女子般为夫君洗衣做饭、照料儿女,决非她所向往;如江湖豪侠般将千音阁独霸武林,也并非她毕生所求。
不过谈论这些为时尚早,当务之急是找出杀害阿爹的罪魁祸首。
“郡主,睡不着吗?”顾柏舟一如既往地温声细语,体贴细致。
她侧躺,与睡地铺的他对视,不免好奇:“七皇子,你这一生所求的是什么?”
夜明珠微弱的光亮滴入顾柏舟的眼眸,亮得出奇,亮得惊心动魄。她渐渐相信,有些人即便曾深陷泥潭,也依旧能灿烂绚丽。
“郡主,我所求的不过是能登高望远。”
江晚岑怔忪出神,半刻间恍然大悟:“我以为你在说什么呢,不就是喜欢爬山吗?建京城外多的是山,改天我带着你去。”
顾柏舟望向眼前面容明艳的女子,眼底笑意分明中有几分不知名情愫:“好,多谢郡主。”
他想登高望远,想将天下风景一览无余,将所有欺他辱他之人尽数铲除。唯有登上至尊之位,方能得偿所愿。
夜晚与白夜追逐,韶光与年华嬉闹,日子匆匆而过。
这日,江晚岑得到千音阁消息,称断魂散一药极为邪门,单用为剧毒,若是搭配南姜族独制的雪肌膏使用便令活人驻颜、死人不腐。
当年南姜族曾向晋朝进献过三瓶断魂散,一瓶已用于维系先皇后尸身不腐,其余两瓶中,一瓶在皇宫太医院,一瓶被当今圣上赏给宠妃舒贵妃。
刚好今日顾柏舟说铺子里事多晚些回,她正好趁着夜色去查探断魂散的消息。
如水月色倾是满地,宫内庭院苍檐下的灯笼光彩熠熠,垂挂的金色流苏随温凉夜风摇曳。
她蹑手蹑脚地潜进太医院的药房,四面八方都是木制的药柜,每一格每服药皆用木牌标识,她一服药一服药细细寻找,好不容易找到标有断魂散的木格。
落满灰尘的木格有几处干净的地方,她拿起木格中的药瓶走到月光下端详,药瓶上根本没有沾染丝毫灰尘。
这药被人动过。
她将药瓶藏进袖中,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假药放进去,退出太医院。
因临近端午佳节,建京城内愈发热闹,没人察觉有暗影从皇宫里神出鬼没,一路轻巧地来到四皇子府。
四皇子府中的药房在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