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夫妇二人所说,他们的孩子是在一天傍晚出村玩闹时失踪的,他们家住在一片无名矮山的山阴,周围连大点的野兽都稀罕,偏偏在孩子失踪的时候出现了带血的爪印。村里的老人说孩子们可能是被畜牲叼走吃了,夫妇二人却不愿相信,一路顺着那印子找进山,在一处人迹罕至山坳里瞧见十来个蒙面人拿马驮着好几个麻袋,鬼鬼祟祟地绕小路走了。
那些人各个举着火把,他们看得真真的,那麻袋里分明有东西在动!
夫妇俩年少孤苦,上无高堂,家里除了自己,就只有这对尚在垂髫之年的儿女,一眼瞧见这情形立刻疯了魔,想也不想就追了过去,差点被那些人捉去杀了,这才冷静下来,辗转寻起了别的法子。
他们说的地方在烟波山以西七百里,西南十万大山的边上,距沣城两千里都有余,高少怀原想让他们指路,却发现他俩连地图都看不太懂,简直让人不能想象他们是怎么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到沣城的。
次日一早,细雨未歇。城门方开,出城营生的百姓尚且未至城门,一位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就赶着辆朴素的马车出了城。
下了半宿的雨将路上浇得一片泥泞,马车拖着两条长长的车辙驶上官道,成片的稻田在粼粼的车马声里被甩在后面,眼看着将近正午,浓云后躲了一天再一宿的太阳也冒了头,女子把手背到身后,双手交扣,抻了抻肩背。
她旁边坐着的青衫少年把手伸进车帘,熟门熟路地摸出一个小巧凭几放到她腰后:“阿姐,累了吧?靠着这个。”
少年和女子正是卓潇和乔装改扮过的高少怀。
为了帮高少怀全方位契合自己编出的“隐士高人门下温柔侠义悲天悯人的弟子”的形象,卓潇特意为高少怀置办了这身仙气中带着干练、飘逸中不失利落的雪白劲装,鉴于高少怀生得太扎眼,易容用的材料又会烧灼皮肤,他还专门为她挑了那顶绢纱帏帽。
高少怀被他从衣食到住行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两个来月,早就习惯了,她也不跟他客气,往后一靠,掀开帷帽,朝他伸手。
不等她开口,卓潇立刻心领神会,他又从车里摸出一个水囊,拔开塞子递给她。
到嘴边的要求不必说了,高少怀默默接过水囊仰头灌了一口,舌尖品出一点淡淡的豆香和甜味。
她有些意外:“绿豆汤?”
“嗯。”卓潇点头,“南边天热,”
高少怀:“你昨夜收拾行囊收拾了半宿,就是为了准备这些?”
“劳驾,二位。”裴玥从车里探出头来,面有菜色,“别唠了。”
他们的马车不大,只胜在结实稳当,此时裴玥在正中靠门的位置,左边长凳上躺着赵大哥,右边长凳上躺着张嫂嫂,两人浑浊的呼吸和鼾声一并起起伏伏,饱受摧残的少女席地而坐,表情麻木。
“绿豆汤不顶饱,前面有驿馆,咱们能去吃点正经吃食吗?”
这对事主夫妇不会骑术,长久奔波饥馁之下身体又十分虚弱,高少怀思虑一二,觉得还是得使马车。卓潇对她的要求没有二话,立即着人准备。早晨临出发时,高少怀理所当然地占据了车板前面赶车的位置——除了两位事主,她年龄最长,自觉当仁不让。
高少怀驾车,卓潇自然要跟着,他十分有心机地搬出“路上情况不明,若遇突袭,高姐姐一人恐难应对,需留一功夫不差之人在车里,以防意外”的理由,顶着裴玥几乎要翻上天的白眼把她支到了车里,意图给自己和高少怀制造机会单独相处。
然而大概是老天爷都看不惯他满肚子小心思不往正处用,打算给他个教训,卓潇聪明反被聪明误,送走一个迎来了俩。赵大哥和李嫂嫂不愧是他绞尽脑汁寻来的人,不光打准了高少怀的“七寸”,还十分知恩图报。他们本就因自己拿不出酬劳还要收卓潇的银子心怀愧疚,一见他和高少怀这两位“恩人”还要给他们赶车,夫妇俩更是惶恐得不行,隔个一小会儿就打起车帘往外瞧。世道搓磨出的小人物自有他们的眼力,看出高少怀才是他们三个里真正拍板做主的人,夫妇俩时不时地就要问候高少怀几句,递食递水打伞遮阳,如果不是在车板上站不稳,简直恨不得鞍前马后围着高少怀转。
这举动同时惹烦了高少怀和卓潇,卓潇嫌他俩抢了他嘘寒问暖的活,面对他们战战兢兢的好意又不愿辜负,只好捏着鼻子忍。高少怀却没这等养气功夫,她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安慰夫妇俩,没过多久那点为数不多的耐心也告了罄,直接点了他们的睡穴把人放倒塞进了马车。
耳根终于清静了,反正被点了睡穴的普通人不解开穴道就不会醒,高少怀没了顾忌,提缰催马,把马车赶得猪突狗进,速度快得简直像要平地起飞。在烟波山就经常被她拎在手里“飞来飞去”的卓潇抗住了这令人发指的御术,裴玥却没能遭住这种折腾,待马车在驿馆停下,她扒着门框从车里爬出来,“哇”一声吐了。
这一吐好险没把她的胆汁并肺管子一并呕出来,一刻钟后,裴玥腹中“存货清空”,她脚下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拍开高少怀伸过来扶自己的手,她拽着车门框摇摇晃晃站稳身子,向卓潇提出要求:“卓大哥,劳驾替我施针。”
卓潇跟花灼学医术下了苦功夫,离开玄烛塔后自己也不曾懈怠,虽说学医时间尚短,疑难杂症治不了,但寻常的小病小灾各类伤势还是没问题的。
半刻钟之后,裴玥悬着一双扎了针的手,用谴责的目光看着高少怀,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高姐姐,不是感觉不到颠,人就不会被颠出毛病的。”
“午后换我赶车吧,再让你这么赶下去,等到了地方,咱们这些人可能就剩你一个了。”
高景行是个北方汉子,在他的教导下,高少怀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