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那十七皇子尚小,她都要以为他是看上了她们家枝儿,来打听状况来了。
于是她又问,段满枝是何时与姜霜疑相识的?却不想秋桑竟是摇头,只道冬猎那日便是二人头一回见,如此更是让柳氏满脑子的疑问,不过是一面之缘,如何便能让那小皇子来的比姜全卿还勤快了?
腊月十三,宫中置逐除国宴,此时距段满枝坠崖已是一月之久。
夜幕之下,与民同乐,万千灯火随风而上,又被鹅毛般的大雪统统砸下来。
宫中灯火通明,轻歌曼舞,觥筹交错,想是一年将过,所有人都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便连狱前的守备都喝的烂醉如泥,就连将隔壁几处牢房内的死囚吓的尿了裤子的惨叫也充耳不闻。
待天边再亮起日头时,醒了酒的狱卒连滚带爬的报去了段维柏那处,一双手脚抖若筛糠,在这活阎王手下做事出了岔子,他怕是活不了几刻,若是如实上报,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段维柏被带去了牢房前,若是他没记错,这处地方原是关押姜全玺的,现在…倒真是识不得地上那几块儿肉是如何东西,啧,下手真狠。
段维柏只拧了拧眉,背着手走了,留下身后一种人等忍着恶心,直到自家主子终于离了开去,方才扶着墙壁吐出了隔夜泛酸的酒。
那事先发现的小狱卒却是拍拍心口,双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他…竟是捡回一条命了?想来…定是段掌狱也被这情形吓的不轻,所以便连罚他玩忽职守这事儿都给忘了。
自己手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光是写一封奏书怕是不行,于是段维柏只得亲自进了宫中面圣,将狱中所见所闻具是一一相告,可这话却是才将将说了一半儿,便见一小宫婢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殿外,虽是被人拦下,可那带来的话却还是被泰安帝身边的公公给带了进来。
“回陛下,说是…昨日夜里,有歹人潜入公主府,剜了一双眼睛。”
段维柏依旧低着头,却是真切的察觉到那皇座上的一双目光缓缓落在他身上,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私下里让人查了昨夜候府众人的行踪,却是宣平候和候夫人,携两双儿女皆在宴上,直至结束方才离去,唯有候府小儿子不在,说是悲伤过度,自候府二小姐坠崖之后便一病不起,被文平郡王接进了府中修养,至今都未曾出过门,郡王府中下人皆可作证。
此事草草,唯有段维柏以失职为由,官降一级,姜全玺身死,姜绾茵依旧发配封地,以此了结。
段满枝的思绪飘的远,段维霖都已经耍完了手里的一套枪也没回过神儿,直到被她三哥哥一个脑瓜崩儿弹在了额头上,“何时来的?”
段满枝也不说话,瘪着一张小嘴,将食盒搁在一旁的小石桌子上,陡然回头抱住了他。
段维霖被她吓上一跳,赶忙将手里的枪给拿远了,面上几分不好意思,故作潇洒的推了推她,压根儿没用几分力,“都是汗,大早上的,怎么还撒上娇了。”
他虽是这样说着,一手却是轻轻摸着怀里的小脑袋,他家妹妹何其聪明,做宰相都是亏了的。
段满枝依旧不说话,额头抵在他胸前,一双肩膀缩着,禁不住便开始颤起来,原先还没什么声响,只是愈加抖的厉害,压抑的哭声儿再也藏不住,直听的段维霖一颗心揪着,只得愈发紧的将人儿抱在怀里,由着人儿靠在他肩上哭的泣不成声。
好半晌,段满枝方才红着一双眼睛,依旧靠在段维霖已是被她哭湿了一片的肩头,不肯放手。
“哭什么,都不漂亮了。”
段维霖只摸着她的脑袋,嗓音几许沙哑,却仍旧时不时便捏一捏她的后颈,像是安抚。
段满枝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嘟嘟囔囔的,“都怪三哥哥锻炼完了一身汗,也不沐浴,都把枝儿熏哭了。”
段维霖顿时破涕为笑,抹了抹她湿润的眼睫,“行,我现在就去,你且等着我,早膳便留在我院儿里吃。”
段满枝应了,唤人打了一盆冷水擦了擦脸,哭的黏黏糊糊的,难受的要命,待会儿眼睛又该肿了。
随后又将带来的食盒里的吃食通通摆开在石桌儿上,现下院儿里正好能照见太阳,梨花也开了好几棵,正好能边吃便赏花呢。
段维霖动作快的很,出来时桌儿上的东西将将摆好,还多了几道私灶上下来的,正热乎。
见段满枝正要去盛那碗里的粥,段维霖却是拿过她的碗搁在一旁,又招手唤人端来件儿别的东西,低头一瞧,正是先前在春迟小楼一早便能被人订完的糖蒸酥酪,段满枝顿时亮着一双眼睛看他,“何时去买的?”
“自是今日一大早。”段维霖面上几分骄傲,顾自盛了一勺粥到碗里,“本想着今早送去你院儿里的,没想到你倒是先寻过来了,说,是不是闻着这味儿才来的?”
“嗯!”段满枝只点头,有意逗他,果真便被段维霖瞪了两眼,赶忙掐了话头,“不对不对,是想三哥哥了才来的。”
“这还差不多。”
段满枝只笑,吃了一会儿便搬了椅子坐到段维霖身旁,靠在他背上端着手里的小碗,看院儿里飘落一地的梨花。
段维霖也不恼,便只撑直了背,面上笑着,就这点儿重量,靠一天他都不觉得累。
“三哥哥,枝儿希望三哥哥永远都幸福安康,只要三哥哥开心,无论做什么,枝儿都会第一个支持。”
“嗯,我也是,只要枝儿开心,三哥哥什么都支持你。”
段满枝只笑,她还没说完,她还希望她三哥哥还像从前一样没心没肺的,还能在她睡着时拔根儿小草逗她,或是看见件儿新奇的东西便能高兴的手舞足蹈,最好还能找个爱他的人,相守一生,活他个百八十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