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内青砖黛瓦,雕梁画栋,显出一股浑然天成的精致。
右相孟九安细细打量眼前的年轻官员,微笑点头,俨然一副和睦长者模样:“顾修撰,我曾研读过你的那篇策论,写得极好。顾修撰如此年轻却有如此胸襟,实属难得。”
那篇策论是顾云舟科举做所,当时名动一时,曾在京师的文人手中广泛流传,起初大家都没想到背后之人会是这么年轻的士子,殿试时宣德帝也当场赞赏。
顾云舟身子坐得端正,不卑不亢应下:“右相过奖。”
从右相当众直白的称赞,到提议小长孙孟樾做沈峤的伴读,沈念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大周惯有朝堂重臣提拔低阶官员之举措,眼下顾云舟在翰林院当值,官位算不得高,还不能达成心中所想。沈念提供机会让两人有所交集,只要右相有心,待做出几番政绩,便能正大光明地提拔顾云舟。
右相时常称病不出,有慧心者自然是不信这番言论,也许宣德帝心下也明了右相不想太出风头。
左相谢林甫是朝堂红人,是太子沈景湛的坚定支持者,右相心有所感,他们二人未来必定会有争斗,歇了太久,是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右相很满意顾云舟,问出心底一直想问的事:“顾修撰,你是因何种机缘结识的公主殿下,能否为老夫解惑?”
右相大多时间待在府上,但京师的各种消息依旧灵通,知晓沈念为穆椿翻案一事,做事雷厉风行却心存善举。顾云舟是这届科举最出色的年轻士子,是如何受沈念赏识的?
“先前学子溺亡一案,多亏殿下相助才得以破案,让我为死去的同门申冤。”
右相对此事曾有耳闻,笑着意味深长道:“看来顾修撰很敬佩殿下啊。”
“正如大人所言。”顾云舟回忆往事,唇角微翘,“殿下她说过愿为大周学子谋公平,我相信她会做到。”
顾云舟始终谨记沈念的话,要谋得公平,只有自己站的够高,才能有机会做更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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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风平浪静的大周王朝相比,天启朝发生了一件大事。
天启朝都城,城门外骑着高大战马的黑甲卫整齐站成一排,身披盔甲,气势恢宏,黑色面具遮掩住冷峻面容。过城的百姓小心谨慎,低头匆匆而过,不敢稍作停留,心底笃定朝堂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黑甲卫是皇室所用,寻常人很少见到,更不用说亲眼目睹这么大的阵仗。
城门外矗立着一架马车,雪白马匹毛发柔顺,车内空间极大可以容下数人,然而此时空空如也,人都在车前直直站着。
国师燕无双宽大衣袖轻轻吹动,目光沉静,注视着远方驶来的车马。相比之下,一侧戴着官帽的姚太尉时不时抬头看着炎热的日头,心底烦躁。原本可以好好在车内歇着,身边这人偏要出来站着等,为了不落下把柄,只能跟着晒日头。
姚太尉瞥了眼身边的国师,不敢造次,一脸含笑,转过头脸色立刻冷下来。
姚太尉宫里那位贵妃妹妹让亲自来一趟,替她亲眼瞧瞧归来的故人。想到这里,姚太尉心下一沉,因为提前得了消息所以知道来人身份,本该死去好几年的人,竟还能活着回来,简直让人开了眼。真让这人回了天启,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大的变故。
远处的马车缓缓靠近,逐渐从一个黑点变得具象化,更近了。
国师燕无双不曾开口,浑身气质便能将人震慑。他穿着雪白长袍,衣袖间是冰蓝色花纹,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国师在天启朝地位极高,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不论朝内朝外何事做决策,天启皇帝都会寻求国师燕无双的意见。后来裴澈出生,国师便又成了他的老师,亲手教授六艺。
马车渐渐靠近,终于停下。领头的黑衣侍卫带着黑色面罩,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极亮的眼睛,他轻抬右手道:“停车。”
黑衣侍卫跳下马车,步伐铿锵有力,站定后右手抚上左肩,行叩拜礼:“十一参加国师大人,十一不辱使命,将殿下带回来了。”
右手抚肩是天启皇家侍卫的手势。
十一曾去过大周朝,在那里见到了心心念念之人,这次回天启途中虽多有波折,终是将人安然护送归来。
国师看到十一手臂上的伤,安抚道:“你做的很好。”说完,深深望向车前落下的深色车帘。
忽然间,原本响晴的天色转阴,云朵掠过炎热日头,天色昏昏。
“车外站的可是老师?”
车内传出声音,清润低沉,却又是那么熟悉。
国师深吸口气,手心冒出细汗,他压抑心底异样,回道:“回殿下,正是微臣。”
车内忽然又传来几声咳嗽声,国师脸上浮现担忧,他知晓殿下受过很多伤,至今身体还有伤势未愈,这么多年殿下承受了太多不该有的痛苦。
车马旁的侍卫挑开安稳不动的车帘,露出车内景色。车内光线暗淡,只隐约看得到少年的模糊轮廓。他穿着一身深玄色长袍,与车内的暗色混在一起,让人看不清楚。
国师认真看过去,姚太尉也在眯眼用力打量。
少年掩唇轻咳一声:“点灯。”
短案上的油灯燃起,发出微弱昏黄灯光。车内由暗及亮,映得肌肤如羊脂软玉般通透,睫毛浓密纤长。车内的人眸光温和,含笑注视着燕无双:“学生裴澈见过老师。”
国师怔了怔神,眼前的殿下脸色却苍白憔悴,相较之前更显沉稳。他微敛神色,深深颔首鞠躬:“微臣燕无双恭迎殿下归来。”
姚云嵩半晌回过神,看着少年的眼中满是震惊,连忙接上话:“微臣姚云嵩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