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朱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他想知道梦境和现实的边界。
在梦里他最终不堪软磨硬泡而成为了她的老师,所以他想知道如果在现实中也这样做后续到底会怎么发展。
“随你。”她回答道。
只要别伤害她的渔网和小船,这种学术性的试验她不在乎。
青年靠在船尾,姿态悠然:“别后悔。”
他告诉她:和草木语言不一样,动物语言没有地域性,同一个系统中的动物各说各话各找各妈。
“草木不会互相吞噬,不存在捕猎者和猎物的关系。”他解释道。
但在动物系统中,如果语言相通,捕猎者的优势会大大下降,尤其是虎鲸这种呼朋唤友群体作战的物种,在同种之间会有很多秘密会谈。
物种的多样性决定了动物语言的不可穷尽,普通的羽人只会像青斑那样挑选一两种语言来学习,只有极少数羽人才会一样一样学过去,试图把自己的脑子塞满动物语言体系。
“所以呢?”她越绕越晕。
悬朱眨了下眼:“所以我不会动物语言。”
欠揍,这个人就是欠揍!
她把手揣进了裤兜,礼貌微笑:“今天晚上煮翻车鱼给你吃,悬朱先生。”
悬朱疑惑地歪了歪头,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为什么突然提食物?我……”
他悄悄手握作拳,抵在腹部,感觉到了腹中空空后,想起自己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
他诚实道:“我确实饿了。”
怀着险恶用心的她哑口无言:“……”
最终还是秉承着善良的原则,轻声问道:“早上没吃吗?”
悬朱点点头。
他有时候显得纯良无比,有时候又像魔鬼一样心机深沉。
她叹了一口气:“再等一会儿,我正在返航。”
“翻车鱼好吃吗?”他神情认真。
她更愧疚了,摆手道:“别吃翻车鱼。”
“为什么?因为难吃吗?有多难吃?”他依然在思考着。
她无可奈何地给他解释:“翻车鱼的肉质,按照某个水手的说法,是‘放进锅里煮、锅都会觉得丢脸’的难吃I。”
悬朱愣了一下:“这么一说,我想尝尝。”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片刻后,她才给出了结论:“你想尝也没办法,我的渔网因为你而阵亡了。”
他露出抱歉的微笑:“我会赔给你的。”
返航后,两人回到岛上。
玄坐在角落里发呆,见到那个缁衣黑羽的青年,有些愣神。
“你不是说见过他了吗?”她悄悄用胳膊肘撞了撞悬朱。
悬朱偏头看她:“梦里见过了。”
她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真有你的。”
谁家医生这样啊?诊断病人居然是靠梦境观察的。他又是怎么敢确定在梦里见到的人就是他的病人呢。
悬朱慢悠悠地吃早午饭时,绫顿向玄询问了昨天晚上的情况:“睡得好吗?”
玄把那条耳链还给她:“一如既往。”
她想起悬朱说的“除非意识死亡,否则无药可医”。
她接过耳链,走开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玄也正抬头看她,他黑沉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她,让她想起某天晚上,她把玄赶出去了,猴面包树正开花,花朵散发着腐肉的味道,那时他也这样注视她,像抓住稻草一样嘴角紧紧地抿着发力。
她不忍心再看他,走开了。
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梦术持续地掌控他的意识,和寄生虫在意识的角斗场上做正面较量。但她也不能确定时间久了之后会不会造成其他方面的反噬。
更重要的是,她无法离开这里,请不到梦术师,也不知道怎么使用梦术。
她把他带出了诺伊多夫堡的地牢,却没办法把他从意识的牢笼中领出来。真抱歉,她无能为力。
“那个名叫玄的精灵,怎么会到你的岛上来?”悬朱正在把面包撕成小块。
“为什么这么说?”她对他的问法感到有趣。如果是丛姜,他第一句问的应该是“你们是什么关系”。
悬朱把撕成小片的面包在盘子上垒起来:“你们看起来并不熟识。”
她更好奇了:“你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悬朱大师?”
“他看你的时候小心翼翼,你和他说话的时候分外有礼。”悬朱面无表情。
不愧是猎人。
她惊诧于他的敏锐观察:“我们之间有过矛盾,我警惕着他,他也有意地在警惕着他自己。”
悬朱没再评价什么。
填饱肚子后,悬朱终于提到了正题。
和东朱不一样,他不会草木语言,也不精通动物语言,他只会一句话。
在已探索的5309种动物语言中,悬朱单独将某句话拎出来,分别学习,也就是学了5309句以不同语言表达的同样的话:
“与我交易吧。”
要学会10种“我爱你”的说法并不难,但要学会5309种“我爱你”,这是一个对记忆力极大的挑战。在不明白某种语言体系规则的情况下,要记住某句话,惟一的办法是死记硬背。没有任何规律,只能当成咒语背诵。
也就是说悬朱死记硬背了5309句不同的咒语。
她肉眼可见地表情蔫巴下去。
她:“你还记得清哪句话是哪个物种的语言吗?”
他理所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