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静繁华的塞都生活中,一颗不祥的种子正在无人知晓处悄悄发芽。
正如海恩所猜测的,诺琳牧师病倒了。
她每天要消耗很多杯水用以解渴,她的精神开始错乱,从起初的记忆混乱发展到了说胡话失控的程度。
这和酒馆老板之子所生的怪病症状一样。
而同时也作为药剂师的海恩这几天四处奔波,正是在尝试调配药剂。
他在经卷室中找到了记载药草的古卷,一面列出可能的方案,另一面则外出寻找相应的草药。
除了口渴和精神上的痛苦外,病人没有其他症状,这让海恩无法确定这到底是否是传染病,也无法判断潜在的病人。
*
对这件事毫不知情的绫顿正在教艾格莱恩识字。
她把任务布置给他后,打着哈欠开始写自己的旅行笔记:【银鬓马和我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它是个好脾气的马,我咳咳一声它就会迈着轻快的小碎步走过来……不过今天光合作用太久了,被太阳晒晕了……】
她眼神迷蒙在纸上乱划拉的样子被旁边的艾格看在眼里,他偷偷地扬起唇角笑。
羽毛笔尖在纸上洇出了硕大的墨点。
她眼皮上就差支个牙签,就着笔这个支撑点昏昏睡去。
艾格及时用手托住她不自觉往羽毛笔上磕去的下巴。
感受到有些冰凉的温度,她一个激灵醒过来。艾格慢慢缩回手,眼神飘移:“你睡着了。”
她眯着眼睛看自己的笔记:果然,那是犯困时写下的东西,前面几个字还能看出敞开的手脚,后面的文字单纯就是一团糊糊,不知道在写个什么,纸上还洇染着墨点,像一幅劣质的画。
“……我今天太阳晒太久了。”她叹气。
“为什么要写旅行笔记呢?”艾格好奇道。
说到这个她可不困了:“我必须对时间保持敏锐的感知,这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更何况我在这里待一个月后就回去了,我得掐着时间。”
艾格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注视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走?”
“我也有我的工作,艾格。”
他的眼神动摇,憋了好久终于说出一句重磅的话:“你可以带我走吗?”
虽说把人当替代品确实不好,但她还是不可抑制地想到了缦。
缦有更好的未来,而不应该被困在海岛上,艾格莱恩也是如此,他什么都没有尝试过,不能在她这个退休老年人身边过无聊的清闲日子。
趁着事情还没发展到那种难以挽回的地步,她慢慢讲清楚情况:“我可以带你去我家待一段时间,但你必须离开我独自生活,你还有一条漫长的路。”
“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但前提是清楚所有后果。”
艾格莱恩沉默了好久,出乎意料地好说话,竟然没再反驳:“我知道了。”
她和艾格约好在这段时间内轮流准备食物,所以饭点一到,艾格就端着碗坐好,一脸期待地等待她的手艺。
她提前给他打预防针:“别,不要对我的食物抱有期待。”
晚餐里有好些食材都是艾格不认识的,他表情略显茫然,观察了好久鹰嘴豆,才舀起几颗来,放进嘴里后还是一脸发懵,像个布偶一样机械地嚼着。
“好怪,这是什么?”他诚实道。
她很冷静:“是鹰嘴豆。”
“原来鹰嘴豆是这样的味道。”艾格点点头,把这种味道记在了心里。
以一己之力拉低鹰嘴豆在豆类食物中的评价的她急忙阻止道:“别记住,那不是它原来的味道。”
艾格又尝了尝鸡蛋炒茴香根,在唇舌间品味了一下,残忍地说出:“……还是好怪。”
她无奈地捂脸:“都说了不要对我的食物抱有期待,除了鱼以外。”
晚餐结束后,艾格总算醒悟过来了,看着她笑:“姐姐居然并不擅长这方面。”
她为自己挽尊,信誓旦旦:“我做的鱼很好吃,信我,艾格。”
“真的吗?我要相信了哦。”
“真的,你一定要相信。”
她做的鱼——缦夸过它,东朱和悬朱也夸过它,就连丛姜那个挑剔鬼看起来都很满意它的样子。
“让我检查检查你的任务完成了没。”她开始转移话题,于是在身后背起手,示意她的学生艾格莱恩可以交付下午的读写任务了。
艾格乖乖把他的抄写笔记呈上给她,她一一翻过,点头赞许。
翻到最后一页时,虽然抄写笔记已经结束了,但她察觉到纸的背面有墨痕,便想要翻过去看看是什么。
艾格慌忙伸出手按住了那张纸。
“没什么的,姐姐。”他掩耳盗铃地辩解。
不戴面具的艾格表情真实得藏不住,这时就差把“心虚”两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她挑眉,恶趣味地道:“毕竟写在了作业纸张上,所以你反抗得越激烈我越想看——”
艾格放开手,低下头,红着脸嗫嚅了一句:“好吧……”
她翻过纸张,背面赫然是一副简单的人物肖像,线条粗浅但生动。
是她手忙脚乱做菜的样子,题了新学的词语和释义:《震撼人心的》
快狠准的刀子。
艾格正试图隐身,准备悄悄跑开。
被她叫住了,这回轮到她不好意思了:“艾格,不要拆我的台,我不要面子的吗?”
艾格转过身来,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无辜模样:“真抱歉,真抱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