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的同时张开双臂,挡在星华身前。
林间那晚,星华奋顾不身地引开匪徒救了他们,成为了横在所有鸿渊亲卫心中的一根刺,柳舟自然也不例外。从古至今,哪有侍卫躲在后面拿将军挡箭的?说出去,还不得让军中之人贻笑大方?
星华虽从未宣扬那夜之事,但自那以后,所有的亲卫更为殷切诚服,尽职职责。救命之恩,于他们而言,实在无以为报。
“闭嘴!去去去。一边去!别碍事。”
不曾想,星华回过神来看见那黑影的面容,却是“虎目”一瞪,一巴掌推开了殷勤过头了的柳舟,反而将那黑影揽到一旁,极尽所能轻声细语地说:“孩子,你姓甚名甚?”
几乎同时,从营帐里急急忙忙赶出来一人,端着蜡烛,衣着干练,火光映照出了他的面容,恰是先锋营的李岚。只是此刻,这位率先锋营南征北战、向来镇定自若的统领,似乎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且满面的无奈之色。
“血,好多的血!叔叔们都……他们……”
小丫头似乎噩梦方醒,惊惧地捂着脸,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刻不停地往下落,惹人怜惜。那小花袄上红殷殷的一片,与原本鲜亮的红色融为一体,也不知究竟是血还是水,两支小辫子也早已散开,发丝披散下来。在这夜深人静里,若不细看,恐怕都会被胆小的人当做幽冥来的小女鬼。
星华的心底微微一颤,因分情轮回而冰冷的心少有的溢出了一丝暖意与心疼。上回如此,还是在与某个人相处之时,有过同样的感受……
她忍着肩上丝丝的痛楚,轻柔地蹲下身,抬起双臂,扶住小丫头微微颤抖的双肩,直视着她的眼眸。小丫头倒也不怕生,就这么在星华的注视下哭了一阵,才泪眼朦胧地看向身前这位身形伟岸却铁血柔情的“叔叔”,哽咽着说道:“坏叔叔,你们……都是坏叔叔!尤其是他!”
说着,让在场众人大出意料的事发生了,那小丫头竟然反过身来,以她那白白嫩嫩的指头一指曾经救他们于水火的李岚,含着泪却又气鼓鼓的模样还莫名的有几分可爱。
“坏叔叔……”
李岚无奈地捧着蜡烛站在那里,无话可说,成了一桩照亮的灯。刚才星华不在营帐的半个时辰里,可算是耗尽了他毕生所学,让他去战场上与猃狁人或是匪徒厮杀,李岚绝对冲的比谁都快,但是让他照顾一个小丫头,抱歉,李岚这辈子也没干过这种事。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柳舟在看到小丫头的真容与自家将军顷刻间缓下的神情之后,明智地闭上了自己的嘴,退到了一旁。但当他瞥见这孩子落泪的刹那,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鸿渊这位向来不苟言笑的将军神情为何会缓和,更明白了星华为何一定要去停尸营帐那种阴森之地看上一眼。
这瓷娃娃似的孩子一哭,柳舟的心都化了。
但……问题又来了。小丫头的爷爷就躺在那营帐中,这……这该如何向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解释这一切呢?
柳舟的疑问,同样也是星华一直在思索的问题。
“坏叔叔?谁?他?”
星华面露疑色地顺着小丫头所指看向一脸无辜的李岚,无声唇动,口型似在说:“你怎么她了?”
李岚极其无奈地耸了耸肩,悄悄以手做刀于自己后颈上一比,又似有所指地瞥了眼小丫头。孩子当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星华却立刻心领神会,想来,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难怪小丫头看李岚的眼神中都带着防备呢,敢情是李岚不忍其目睹更多的血腥场景,一手刀拍晕了这孩子。
这样其实也好,她终究没有看见多少那些人的凄惨状,还有她的侍女与爷爷……
星华轻叹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揽过小丫头的肩,让两人目光得以对视,话音更是尽其所能地和声细语:“孩子,我等不是坏叔叔,所有坏叔叔们已经被我等打跑了哦。”
“那……”
小丫头哽咽着,一抽一抽地吸着气,话音断断续续:“那……你们……是……是谁?”
呃……
就是这么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却让三人面面相觑,齐齐傻了眼。这……究竟该怎么同一个最多不过七岁的孩子解释什么是国?什么是军?什么是军团?她这个年纪,也仅能辨个好与坏,全凭好恶,喜欢的就是好叔叔,不喜欢的就是坏叔叔。
至于她所目睹的那些猃狁人屠杀商队的场景,在小丫头有限的认知里,流血等同于受伤,等于疼,恐怕她还以为那些守卫们的拼死抵抗,只不过是坊间孩童偶尔见血的争斗,而向来活泼热心的她甚至还想去“劝架”。
星华本欲冥思苦想,行她那天赋秘术——“胡编乱造”一通,但又不敢在神情上有半分皱眉展露,就生怕吓到这已成惊弓之鸟的孩子。可编了半晌,眼看着小丫头哭声渐止,扁着嘴、咬着唇的可爱模样,星华满腹的胡诌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被她咽回了肚子里。
“孩子,我……我们都是好叔叔,是朝廷派来赶走坏叔叔们的,你要相信我们。”星华柔声道:“叔叔做主,只要你乖乖的跟着叔叔走,不乱跑,叔叔就给你好多好多好吃的糖葫芦,让你一回吃个够,如何?”
这话刚说完,不仅李岚与柳舟面露异色,就连星华自己都觉得甚是古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怎么越听越像是诱骗孩童的人贩,或是引诱贫民卖儿卖女的掮客才能说出来的?
“糖葫芦?”
一听到此物,小丫头顿时两眼放光,但思来想去,小指头点啊点的,却又下不定决心,怯生生地说:“阿翁……阿翁在哪里?菡儿只听阿翁的!阿翁说了,不能相信陌生人的话,阿翁同意菡儿做什么,菡儿才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