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注视着她。在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那双紫眸中隐藏的墨色,总是能带给她安全感。
“如实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丝细微的话音飘入星歌耳中。
一句,如听仙乐,如闻圣旨,星歌踌躇不定的面庞顷刻变得坚毅,她退后半步,向着离朱深回一礼,字句沉重。
“抱歉,不能。”
“可……”
“本上神的力量早与玄冥道友凌绝仙气融为一体,互为根基,除非本上神死,否则,恕难从命。”
离朱无言。
“玉皇陛下不出几日,必将召开朝会探讨此事。离朱道友,本上神出于情分,对玄冥道友的遭遇深表同情;但出于自身原因,无法向你许下任何承诺,若你心中有所不平,欢迎对簿公堂。”
微祤的苦难是她一手造成的,星歌绝对不会辞拒;但玄冥上神的悲惨遭遇本就与她、与星华姐姐毫无关系,全然是由神仙们一手附会在初临仙界、“懵懂无知”的天乐仙子身上。此事,星歌只有情分,没有本分。
…………
赤色的仙障若冰雪逢暖消融,一道长虹破空而去。星歌目送着惊鸿的尾焰消失在天际,再转身,对向外面等候已久的两仙。曜华似笑非笑,高深莫测;荧惑殷勤上前,试探口风。
星歌寥寥应付了几句荧惑,便几步上前来,自然而然地走到曜华身侧,与他并肩。帝君饶有兴致地觑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问道:“如何?”
“你都看见了,还明知故问做甚?”
星歌闷了闷,除了心虚,她心里对曜华之前出言打断她“磕糖”还是有些小芥蒂。但表面上的她却理直气壮地翻了个白眼,鼻子嗡嗡出气,响亮地哼了一声:“真没意思!”
帝君眸光高睥,轻飘飘的一句就给挡了回去:“什么意思?”
星歌的从容丢掉了些许:“没意思就是没意思?什么‘什么意思’?”
帝君淡淡然:“本君的意思,不懂?”
星歌的从容丢了大半:“喂!您老说话能别打哑迷成不?谁知道您是几个意思啊!”
帝君:“什么没意思?”
星歌:“是你!你最没意思!”
帝君:“哦,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亲爱的小歌没看够意思是吧,觉得本君没他俩有意思是吧?很有意思么?”
星歌气急败坏:“行行行,没意思!都没意思!就你最有意思!行啦?”
帝君以单字表示肯定:“行。”
星歌见机会趁势反击:“哟?您老终于说累了,不废话了?”
“意思到了。”
帝君言简意赅,很精辟。
“……”
星歌偃旗息鼓,大无语。
一番刀光剑影过后,两仙谁都不理睬谁,但也仅过了不出小半刻的功夫,他们的目光又在不经意间对上了。
帝君乘胜追击,突然侧过头,耳语了一句。
“你可真是好意思啊!”
星歌招架不住,丢盔弃甲。
…………
就这样,两仙一路斗着嘴,踏着云,凌上月,归如风。
荧惑、小笛、归鹭仍同来时那般,共乘同一朵云,在天上横冲直撞。但这回,此朵小云儿没有前一朵那么苦命,原因无他,三仙皆在劳心费神,仔仔细细地揣摩前面二位的“惊世妙语”。
归鹭认为帝君约莫又在消遣天乐上神;让小笛无语的结果是自家上神日常被帝君辩得哑口无言;而某位天华宫的首席则在凝神倾听,一个字也不肯放过,心里猜测着此番对话中是否藏着华主的什么谍密暗语,须要他特别关照。
三仙绞尽脑汁了好半晌,终于哭笑不得地得出了一个同样的结论:
全是废话。
“等等等一下!”
出了南天门,都到了洞玄化应声天的入口处,守卫见两位前辈尊上联袂驾临,连忙行礼恭送。曜华前脚刚才踏入逆灵通道的漩涡,斜后方的星歌忽然想起了什么,高喊出声。
“什么意思?”
帝君驻足,回眸来,眉眼含笑。
“别‘意思’了!本姑娘忘了件要事!”星歌一指身后探头探脑的三仙,又向他挥了挥手:“您老带着他们先走,本姑娘去去就来。”
她这么正经一说,曜华反而不玩笑了。他的周身浮起一阵雷霆,将四周方域笼罩其中,明摆着就是不想让星歌再回那些是非之地:“又要到何处胡闹去?”
“妙严宫。”
星歌偷瞧了眼翻脸如翻书的曜华,干巴巴地说了三个字。
“不行。”
曜华面色无波,不复轻松玩笑。
“为什么?”
“给她一些时间。”
曜华的目光……幽深?不,只是平静而已。但这平静到无一丝一毫情感涌动的眸光,却让星歌心里为之微微发怵:“凌霄殿上至此地步,她需要时间平复。就像阿修罗王带来玄冥上神残魂,玉皇小子与整个仙界同样需要时间来平复。身在天庭,一切皆惘,唯有‘时机’最为珍贵。早一些,晚一些,都是你死我活。”
又来了。
惯例似的,曜华每隔一段时日就莫名地有感而发,蹦出来一句让星歌难以理解的“说教”与“警句”。但这回,她约莫似乎是懂了。
不就是:“直到天门最高处,不能容物只容身”嘛。
向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