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寻常,似乎……是银色的?但等她眨了回眼仔细瞧去,杯中的血还是寻常人等的鲜红,并无异状。
许是自己走眼了。
三两滴接毕,奉盅侍女带着疑惑退到了一旁侯着。这么一来二去,被星歌耽搁了许久的典仪总算是接续了下去。仪官又依着礼程唱起祷词来,无非是些“广布润泽,求神护佑,受天承运”的陈词滥调与场面话。
期间,星歌在台上却始终不安分:时而东张西望,时而向台下百姓挥挥手,时而对仪官的某些求雨神保佑的肉麻祷词嗤之以鼻。一段短短的念词环节愣是被她打断了十多回。每次,仪官都是强忍着满腔的恼怒停顿了片刻,平复了一阵子心绪才勉强读了下去,其中有几回,他甚至萌生了遣人给这鬼头鬼脑的小丫头用铁链绑在台子上的想法。
切莫误会,星歌如此作态并非是她喜欢装腔作势,抑或是表演欲太过旺盛,仅仅是她想通过惊世骇俗的举动拖延典仪的进展,引李青莲现身罢了。
那看似小丫头顽劣的举动作为掩饰,实则星歌一刻也没闲着,她的感知早已一遍又一遍地扫过下方的人群。她确信,坚信,星华的师兄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妹受伤,即使仅仅是被外人挤了几滴鲜血;更不会不管她作为圣女被送入什么莫名其妙的“三尺仙境”。只要李青莲在台上下的某处观其全程,他绝对会忍不住现身,就算不现身,也会有异样的气息泄出而被星歌所察觉。
一遍又一遍地扫过,时光飞逝,星歌胸中微小的希望火苗亦随之渐渐熄灭。很显然,无论李青莲知晓与否星歌现今的消息和行踪,至少星歌可以肯定一点——星华的好师兄绝对不在此地,不在高台上下的某处注视着她。
那便算了吧。
良久,星歌终于安静下来,放弃了自己无谓的寻觅。
她当前的身份是雨教桑奇城的圣女,实在不行她日后指派雨教上下寻遍易卜界各国,掘地三尺也要给李青莲的行踪挖出来!她、星华、李青莲三仙之间,早就该有个了结了。就算星歌不能替华姐姐做主,她至少也能厘清自己那部分。
思量之间,冗长的祷词终于念毕,喧天锣鼓渐起。在一片嚣浪之声中,仪官划开足,念咒言,摇铃铛,跳起了独属于这片凡间的祈礼舞蹈。
若得律令,倏忽,鼓乐戛然而止,天地间鸦雀无声。
“滴答,滴答……”
清脆悦耳的铃声有如水波荡漾,灵泉开眼,蔓延去了整台上下。它的声音很干净,纯粹到仿佛来自亘古悠远之境地,天地初开之时,五行方生方化而出的第一场春雨。那场雨,雨滴落向大地相接触的第一声便是如此,涤去尘灰,带来生机。
仪官的神情变得极其肃穆,纵使手足齐舞、摇头晃脑,纵使以世俗的眼光瞧上去甚至有几分滑稽。放在别处凡间,在诸神佛辉光普照下的人们见此,只会不屑地谓之一句:“跳大神”。但在此地,在台上下教众的眼中,仪官身上的铃铛、跃动的舞蹈所象征的就是他们信奉的神明,那位在仙界连个正经神位都没有的“雨神”。
“……滴答,叮铛铛铛!”
响亮且刺耳的铃声有别于先前的柔细,骤然划破天际。仪官收敛舞步,拿起一旁侍女额外递上来某种天青色的铃铛,重重地一摇。
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约好了似的,如同海啸山崩般齐齐跪倒在地,就连那些权贵显赫也无一例外,向着台上的仪官虔诚拜服。星歌好像也为这般氛围所感,束手而立,神色郑重起来之际,心里却隐有疑虑渐生。
“请圣血!”
仪官对天高呼。奉盅侍女得令,款步走上前来,将盅中星歌的几滴血,均匀浇在了天青色的铃铛之上。
嗡!!!!
且听,那台上下,一声轰鸣巨响。且看,那天内外,划开玉色流光。台下有人震惊了,却压着不敢抬起头来,生怕冒犯到雨神尊威;台上有人呆住了,手中的铃铛被他脱手摔在地上,却还是铃声不止,一圈一圈荡漾着神性的波纹。天外,有若星空离轨,百辰听召而来;天内,有如玉池点水,万顷生波莲开。
一朵镀着佛光的青莲骨朵,于天幕中缓缓显相。
绵延数里的光辉接向天边铺展而去。城内外,尚未参加典仪的人们也似受感召,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远端那一抹青虹若水。
近前,铃声的波纹化成了漫天绵密的雨,雨里又隐有剑意藏锋凛然,仪官与一众侍女仿佛被施了定身法,难以置信地呆望着天空中的青莲,竟是从未见这等异彩至宏之相。几息的功夫之后,青莲骨朵似乎再也包不住那冲天的剑意,不可数计的飞剑随着莲瓣的绽放喷薄而出,圆化成数百朵青色的小剑莲,竟在瞬息间盖过了正漫延着的辉光,迤迤然铺满了整片天空。
说来,倒也不怪仪官与侍女们见识浅薄,从前这典仪哪里生出过什么异相?早言及,“圣女开天”不过是雨教用来笼络人心的象征与障眼法而已。
其一,天青色的铃铛是特制的,取材来自南疆的某种奇石,能放大声响,致人迷幻;其二,祭礼的舞蹈来自于“三尺仙境”总坛,据传是由教中奇人结合雨教的大将军给的某个口诀编撰而出;其三,甚至所谓的“圣女开天”,也不过是挑个与雨教所信奉的神灵容貌相似的小丫头,借着涂血铃铛声响致教众迷幻之时,用透明的绳索将她吊起,装装样子。之后,再秘密送到雨教总坛在北方山岭中的入口。
如此一来,“圣女开天”便被视若“神迹”。一传十,十传百,从未有人怀疑过其真实性。
可当真正的神迹展现在他们面前之时,仪官和侍女这才明白,他们糊弄百姓的障眼法与之一比是多么的拙劣,相形见绌。
与此同时,星歌也愣怔住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