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叹了口气:“自从用了分情轮回诀之后,本公主的感知日渐衰微,疼一些,或许还能提醒本公主尚还活着。”
“你放心,本公主不比从前。那时候初临凡间,本公主…我受分情后遗症影响颇深,多愁善感的很,还…还流泪什么的,如今看来属实好笑。”
星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宸,有天上的星歌;还有妹妹,有你,有远在星空的爹娘,本公主有什么理由自寻短见?本公主好的很。”
“你…你…唉……”
有莲这半日算是彻底体会了好几轮顾清风的心情。你说,她这位新主子怎么这样?她有莲都能从往日的阴影中走出来,求一个随遇而安,这位几万甚至几十万年寿命的神仙怎么就活不明白呢?
未有多想,有莲便抛出了一个她一直想向星华讨教的疑惑。
“华,既然此诀后遗症颇为惨烈,您究竟是为何要走上这条路?就算依有莲浅薄的阅历,也知‘趋利避害’四字。有莲不信,您那里的神仙界就没有任何替代办法。您…当真不知此诀背后利害?”
……
有莲这阵子变化甚多。
“安插入了雪兔营”;“成了上堂部女”,便意味着与星黎这位“主子的妹妹”直接接触,她从这位星辰身上学到了很多——有身为人最基本的“同情”、“悲悯”、“知足”;有身为神谓之无极的“眼界”、“格局”与“爱”。
说来惭愧,她有莲在凡间摸爬滚打了十数年,连身为人最“低”的那些东西,都是从一位神仙身上学来的。
……
如今,冰山消融,有莲不再显得那么生人勿近。到头来,却发觉即将带着她鱼跃龙门的主子,似乎比曾经的她问题还大。
“不是人”,也更不像“神”。
这一问,直中灵魂。
“我……”
星华竟无言以对。
扪心自问,要说不知,她星华何时这么草率过?她虽然知晓不多此中上古隐秘,分情轮回诀这种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咒法——仙界谓之禁咒,连星天也相规劝,向来谨慎的星华难道就这么没心没肺地为了求一场“刺激”而以身涉险?
回望眼,她那时究竟是以怎样的一般心态去笃定……不,是去赌这咒法能给她万年如一日平生带来些许“不同寻常”?
星华发觉,这些疑问在她心中留存的底档,她忘了。
不,这不可能!
她是星华,是星宸华歌的本我,是主导一切的星辰公主,怎么可能连行重要之事的心境都记不得?
是自己遗漏了什么吗?
“或许…或许那时,本公主就告诉自己,去试试如何?它能分出另一个自己,甚至…甚至比道家老仙们的一气化三清还要完美。另一个她拥有我的一切,除了自己的那部分情感,能代我去…去……”
星华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忽然发觉,自己说不下去了。原来宸的评价都是真的,她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星族——她将本应她去承受的职责,变成了周匝一切与她有过纠葛的人神的“理所应当”。
但,职责,为什么就“应当”她去承担?
“可是…可是,我又没有骗你们。我真的好累…星华真的好累啊……”
星华眼神中忽然失去了色彩,一阵低沉的呢喃匆匆飘过,甚至前几句有莲都没怎么听清:“娘亲说了,身为长姐,身为星族的长公主,就要担起自己的责任。可我已经担了整整一百万年了,就不能…容许我歇息…哪怕片刻么?”
星华瘫在有莲的怀里,身形微微发颤。
这下,无言以对变成了有莲。她看着自己主子失魂落魄的另一面,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在哪里见过。
对!就好像彼时入宫,她初见星黎爱上了一个凡人,自己的亲妹又不服管束与她顶嘴,那一回急火攻心,她也是这样。
“华!你还敢拿这说事!没完没了是吧?”
脑海里,星宸实在听不下去了。
一道冷色霜辉一如从前那般,清清白白,自星华眉心跃出,仿佛汇聚了六界所有的“寒”。
“好妹妹,本公主请问你,你究竟累个什么?”
星宸所化的光球,当着有莲的面化出人形,周缘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青白辉廓:“守护?你所谓的‘守护’里有多少时日是在吃喝玩乐途中顺便行‘拯救’一事?”
“我……”
星宸当面对峙,星华无话可说。
许久许久,一个沉郁的话音终于响起在她们的身前,无喜无悲。
“别说了。且容我…想想。”
…………
南国夏深,北国春去。
漠北这里自然又是另一番光景。
五月廿四,库尔绿洲大捷。
沙丘上,两道瘦长的阴影给尘中生灵撒下荫蔽。丘下,尸骸横积,血流漂杵。
生此人间惨绝一幕,这里无疑是战场。亏得那个不知名的冒牌货,星华这支奇兵得了雪豹营增援,总算是在错误估计叛军郭姓统领所属部人数的情形下险胜一筹。
结局便是在己方损失千人的前提下,全歼了近万南三军先锋。
凯旋归凫城的雪豹营将大胜的消息传了出去。旋即,北地上达天听,下至黎民,无不惊叹这位将军的通天手腕。
毕竟,这是自南境叛乱起生来的第一回正面交锋,朝廷正统就赢了。这无疑给了北军敲响了鼓舞士气的擂鼓,也给作壁上观东西两军狠狠一记警钟。
“华,要不…喝点水润润喉?”
身在马上,有莲见星华久久不语,仅是静观世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