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都想折了这潇湘馆,而这江迟说话倒也是毫不客气,弦外之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鸨母常婆平了平袖子,上前道:“大人可莫出此言,您看看我们潇湘馆里多少人等着吃饭呢?你这可不能断了我们的生路啊!”
“更何况,您拐走了我们这最有名的两位头牌,我都没说找您要银子,您可不能这么狠心啊!”
江迟闻言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
常婆这一句算是语出惊人了,她早知这常婆子是个不好相与的,万没想到这歪理竟说得这般理直气壮。这老婆子平常在馆里打骂那些姑娘们也就算了,如今竟跑过来算计她来了?
江迟咬紧牙关,强忍着胸中怒气。
“老婆子我知您是个为民着想,忠义正直的好官,这才放心将两位姑娘交由您的,要不然我早就跑到府衙里头闹去了。”常婆见江迟还未开口,便又追着补了几句。
江迟面色凝重,只回头望了一眼陈十年后便毫无估计地抽出了陈八年手中的剑,直直地挥向那常婆子。
常婆一见这阵仗便也明白了江迟的意思,这是摆明了要搞掉这潇湘馆。若非说起来,她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银子,只怪这小县令的野心太大。
她本想着这小县令要是知其利害,装模作样糊弄了这桩命案,她便不再计较霜荌与罄竹的事情了。
只是这小县令偏偏不懂事儿,还出了这剑,必然是要闹个你死我活的。
常婆子眼珠一转,扑通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大喊大叫道:“哎呦喂!这小县令仗势欺人还要拿剑杀我一个老婆子——”
“大家倒是给我评评理啊!拐走我两个头牌姑娘不说,还要断我活路,这还有没有天理啊!青天白日,怎地我常婆子竟是如此苦命人啊……”
万幸,陈大年早放一些无关的客人们离开了。眼下潇湘馆中大半都是府衙之人,自是无人敢上前多嘴的,就是担心这婆子半夜鬼嚎扰了别家休息,还是得快些解决了才好。
若是陈大年这等老实人碰上这死缠烂打法定然是束手无策的,可眼下做主的人是江迟。一个自小没了父母,混迹于市井的主儿怎会怕了别人一两句哀嚎。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江迟抛剑倒地。
是同那常婆子一模一样的姿势,在地上撒泼打滚,不住地哀嚎:“你个人性的婆子,怎么就倚老卖老得这么理直气壮!”
“你的破窑子出了命案,还非要我放水!我怎么帮你啊,这儿可是毒死了人,人命关天的!是要下大狱的,我让你关门几天,你喊什么喊啊——”
常婆子哪见过这场面,但想着哭得嗓门越大越有理,便又继续嗷呜了几嗓子。但没想到人到老年不得不服啊,这年轻人的嗓子就是比她老婆子的嗓门大。
这败下阵来,真没理了。
常婆子坐在地上呜咽了几声后,终于没声了。
一场闹剧结束,众人纷纷向江迟投去不可思议地目光,尤其是陈大年,竟然还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江迟起身立于台阶上,面色淡漠从容道:“来人呐,将常婆等人压入大牢等候问审!”
“等等——”
常婆缓缓起身,哑着嗓子质问道:“敢问大人,你有证据证明我下毒了吗?你凭甚么抓我进大牢!”
江迟歪头冷笑一声,“常婆子别演了!要是真因为一个不知凶手的下毒案抓你那还真是冤枉你了,你就请请你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吧!”
话音未落,江迟掏出一把铜币撒向了常婆。
哗啦啦地铜币落地声让常婆一惊,她愕然抬头看向江迟,眼神中充斥的愤恨与骇然交杂,第一次让她真正看清了眼前的小县令。
她明明只是一个撒泼打滚地混混,怎么可能会发现这个。
常婆子仰头,瞪大了那双因流泪而发红的眼睛,她高声质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不服输的性子让她不肯低头,沙哑地嗓音似乎已经到了极限,鬓边那个几根发白的头发也在方才撒泼中弄乱了,此时的她狼狈至极。
“还要本官细细将给你听吗?给你讲我是如何找到的铸币窝点,如何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吗?”
江迟坐在楼梯的中央的位置上,身姿挺拔,她微垂着眼眸看着阶下的常婆,神色冷漠,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似乎对于眼前的情形并未放在心上。
常婆闻言彻底瘫倒在地,“我怎会……
怎会输给一个毛还没长全的丫头片子!”
……
一行人回到府衙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了。
江迟抻了个懒腰,慵懒道:“总算在天亮前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