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就有新鲜美味的自动送上门的人质,诅咒却只把它的半身给分了出去——咒力小点直冲那位路人甲的脑袋并立刻没入其中。
这是它寄生财阀妹妹的手段,比较温和,速度极快,但没有一击必杀的能力。
更强的本体则突开卫生间大门朝着店内狂冲,我自然懂得轻重,扭头迅速记住路人甲的相貌特征,甩出一张泪网将其缚住。
为了防止意外,泪网拖着他进入了厕所隔间。门被大力拍上,我速度转身一刻不停去追它的本体。脚下步子交换时,因为超负荷而过于劳累的双脚简直软成海绵蛋糕,差点给自己平地摔。
赶紧让咒力顶上,发条上满,最终决战了我绝对不能辜负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
从卫生间冲出来,我抬起手指结印,竖食指中指悬于唇前,言灵吐出时气息因剧烈的喘动声音摇摆不稳:“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浊污残秽,皆尽禊祓!”
只有术师才看得到「帐」缓缓罩下的墨水般效果,这个落在柏青哥店上的帐不会让任何普通人察觉。现在的诅咒处于爆发后的虚弱期,没有足够甩脱的速度逃出去,只能被圈在这里等着我送它入轮回。
我身形漂移迅速掠过就餐处和休息区,甫一踏进摆放排排机子的大堂,我就明白了为什么这狡猾的诅咒要选这么个地方逃窜。
四面八方“bui~bui~”的发射游戏音效、红色的数字被摇动闪烁变化伴随着的动画声响、噼里啪啦的钢珠碰撞跳动之声和鼎沸人声……
我继续在此间穿梭,只能用速度来弥补感官的影响,还要注意不要太引人注目。
耳朵几乎没法用了,再怎么使用咒力加强我也做不到捕捉它运动的声响。眼睛就更别说了,眼花缭乱的动画和光效配上亮堂的顶灯,根本看不清那点咒力。
所有的气氛都在烘托游戏的乐趣,刺激赌徒们的神经。我一身黑衣,像个浓稠干净的影子切入五色斑斓的过堂。除了店里的安保,没有人分来一丝注意,大家都沉溺在各自的胜负输赢之中。
开奖、投射、开奖、投射……无限循环。
就像我追着诅咒从一条到二条再回一条一样,眼里除了那点咒力荧光别的什么都没有。他们则只是牢牢盯着金属银色的闪亮小钢珠,聆听弹跳碰撞的紧张之声。
骤然停下脚步,我好像也忽略了什么。
运动刺激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的代谢,一时跑步一时爽,一直跑步一直爽。
跑八小时爽过了头,现在一点也不爽,下辈子投胎愿舍双腿坐轮椅的地步。
多巴胺让我的大脑兴奋,以至于智商下线了,愚蠢占领高地了。
面前三个路人乙丙丁旁边,最靠墙的那台机器上,刚刚还被我牢牢记住外貌特征的路人甲正坐在那,认认真真盯着跳动的钢珠。
掉入开奖区了!
红色的数字开始轮转,他放在旋钮上的手在斑斓的灯光下被打上各种颜色,很容易让人忽略它本身。
不就是和乙丙丁一样的普通成年男人的手吗,他也是一样的体内没有咒力的非术师……
“叮当噼啪!哗啦啦啦……”
小钢珠从机器顶端倾吐而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下起了硬币雨,或者调皮的孩子在不停摇晃他的存钱罐。
那只放在旋钮上操纵弹珠朝着中奖区弹射的手——绝对不是普通社畜敲键盘的手,它不止天生手指修长漂亮、掌心宽厚都匀称好看,上头生着的茧无法解释为体力活的操劳,也不是弹琴或经常执枪的手。
那是一只握遍刀枪棍棒,如鹰爪般有力且致命的手。
摇动的数字已经暂定——“111”。液晶屏幕华丽闪烁,愉快地播放起动画来。
欣赏完令他牵起唇角那块疤痕的动画情节之后,男人伸手到出奖口的小门,把得到的钢珠收起,准备到计数机里去换计数纸。
在他开始打这一把之前,这个身高和五条差不多、骨架要比他大上些许的成年男人,应该正被泪网捆缚着、躺在厕所单间内因诅咒寄生而陷入昏迷。
坐在游戏台前的男人黑色短发,疏于打理的刘海自然生到了几乎扎眼的长度。然而却并不显其颓废,露耳的短鬓角干净利索,后颈微长的黑发也刚刚好。
他有一张薄相脸,哪怕笑着也看起来很凶。似刀的长眉并不浓,细却凌厉。漫不经心的神情自始至终不曾改变,哪怕赢了钱也依旧挂在勾起嘴角的面孔上。
“再来一把?”隔壁的路人乙盯着自己的游戏机台,和刚赢了钱的甲随口聊了一句。
“再来一把——啊,什么嘛,要走了。”他有点不耐烦却无可奈何道。
代币黄金块堆在桌台上,直射的彩灯打上去泛起亮晶晶的高光。
我的大脑此刻涌现出八个小时内对付诅咒经历的全部画面,在人眼摄像头一路拍摄储存下来的所有场景中,查找锁定某个位置的某个身影——
艳阳高照时提着章鱼丸子站在烧烤店门口排队的男人、午后暖风将淡云吹成鱼鳞褶的蓝天下被一个娇小女性挽着胳膊从花园神社门口出来的男人、夕阳沉入地平线之前影院后街拉面店里翘着脚等餐的男人、夜幕降临后成人用品店门口蹲在荧光招牌后旁接过进店的高挑女人手里递过去的果汁的男人……
他打了个哈欠——也可能不是——他张开嘴巴,好像在嚼的口香糖粘在了牙床上弄不下来,伸手进嘴巴里。然而伴随着吐舌作呕的动作,被拿捏在指尖拽出来的东西,是那诅咒的半身。
那玩意其实长得很像腌菜里的水产鱼干,但它只是像——没有正常人、甚至正常术师是可以把那东西吃进肚子里再吐出来,自己什么事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