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这一手,惊得在场人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张伟良发出一声轻咳,才有人猛地站了起来。
“大胆!你怎敢在大帅面前动刀!”
质问他的是一名武将,高高地扎着髻,唇上一抹胡须,中等身高,身材略瘦。
邵云垂眸,掩去了一丝嘲讽。
要巴结张伟良,也得挑时候吧?
他给谋士颜色看,谋士还没动,将领倒迫不及待先站起来了。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
他碍的,不止是那群谋士的眼。
邵云看向那人:“这位将军有字吗?若是没有,让几位先生也给这位将军取个字,如何?”
“你!”
看那人竖眉,邵云冷笑一声。
“怎么?将军不愿意?”
张伟良是叛军,他原本是左军都督的一名副将,改名后杀左军都督而代之。
跟他的这群人,大多都是原本左军的将领,有官位在身,极少出身布衣白丁。
字,大概率是有的,只是不能现在说出来,否则他站出来骂人的举动不就显得有些理亏了吗?
看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张伟良终于出声。
“哎!喝个酒,怎么这么多屁事?尹境!干什么呢!坐下!”
张伟良方才愣住,不是因为邵云突然发作,而是因为他出手的速度。
那一瞬间,他竟都没能反应过来。
如果这一刀是冲着杀他来的,他若要毫发无损地躲过去,是根本不可能的。
张伟良阴沉的目光从顺势坐下的尹境身上收回来。
一群废物。
他又看向一侧的亲兵:“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邵云的刀给他拿回去!在那留着串肉吃吗!”
亲兵忙走过去拔刀。
然而任他如何用力,都不能撼动那把弯刀分毫。
意识到邵云究竟用了多大力气的谋士抖得更加厉害。
看着张伟良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黑,邵云才终于缓缓站起身。
他踱着步走到那名谋士的桌案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看得那谋士连滚带爬地到另一个桌上去,邵云方悠哉跨过桌案,抬手轻易地将弯刀拔了出来。
收好弯刀,邵云敛眉,向张伟良拱手。
态度是恭敬的,语气中却藏着怒火:“大帅见谅,邵云失礼了。”
张伟良沉着脸摆了摆手。
酒席最后在沉默的氛围中结束。
张伟良叫上了邵云,亲自带着他到营地中参观。
他这样礼贤下士,让邵云眉眼中的桀骜慢慢散去,转变为愧疚铺了上来。
张伟良这时才提起宴席上的事。
“邵云,别生气,都是自家人,他们这群人恃才傲物惯了,有时候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你刚到就和他们吵一架,日后还怎么共事?”
邵云已然知错,却仍不愿意低头。
“大帅,我这个人,就是不喜欢吃亏。谁敢给我亏吃,我就要扒下他一层皮!我服你,但我不服那些破读书的!凭着自己读过两本书,就开始狗眼看人低!”
张伟良叹了一声,摇着头,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那谁打仗身边能离了谋士?我都能忍让他们几分,你就不能?以后他们给你使绊子,可有的你亏吃!”
“我不怕他们,敢来就来!我的刀不是吃素的!”
邵云表明了态度,又接着为张伟良打抱不平:“您是大帅,他们算什么?凭什么要您给面子?我看,就是大帅你太好了,才让这群人蹬鼻子上脸的!”
“你说这话,就说明你不懂用人!”张伟良说罢,似有些不明白道:“就你这性子,你手底下那个冯远道,是怎么心甘情愿供你驱使的?”
提起冯远道,邵云满不在乎:“他就是那张嘴会巴结人,不用我干什么,把刀一拔,他腿就软了!”
他甚至反过来劝说张伟良:“他们这群读书人,其实不经吓得很!就像您说的这个冯远道,当初听着是个有骨气的好官吧?到最后还不是为了保命,一声声爷的喊?哪像您身边这群人,叫他两句先生,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张伟良为他的油盐不进叹了口气,指着他。
“你啊你!”
又走了一会,他停下步子,负手而立。
“行了,带你看的也差不多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邵云依言拱手告辞。
他离去后,接他们进城的那个人走到了张伟良身边。
“那冯远道,确实如他所说?”
“带他们去营地的时候,的确听到冯远道连个做饭的老头子都叫五爷,对其他人的态度也很尊重。”
张伟良并没有掉以轻心。
“路上呢?”
“路上冯远道一直被安排在运送武器的平车上,据说连个单独的帐篷都没有。”
张伟良这才点了点头。
他抬眼望了望天,此时天色正好,万里无云,只剩一轮烈日高高地挂在正中央。
张伟良看了一会,低下头继续向前走,他似有些感慨地说道:“是把好刀,可就是不太好握啊。”
他说着这样的话,眼中却闪烁着满意的情绪。
就像一匹烈马,性子傲点才是好的。
若是他武功又高,又懂得礼待谋士,不就如那群谋士所说,是有魄力,能服人的帅才了吗?
走着走着,张伟良远远地哼唱起“据水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