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破那日,沈绵淼死了。
一条白绫,死在晋渊帝身边。
说来可笑,她以一己之力害死晋渊帝,使得晋国内乱不休,民不聊生。
死时却悄无声息,落花入泥,无人在意。
而即位的新帝,正是她心爱的前夫,平阳世子。
他葬送了她的一生,却在功成之后,转头立了白月光为后。
沈绵淼闭上眼睛的那刻,她想可悲可叹,她彻头彻尾的只不过是枚棋子。
一枚低贱、卑微而又肮脏的棋子。
*
七月的夜雨来得猝不及防,起先只是了了几滴,随后狂风发作,电闪雷鸣,骤雨倾盆而下。
窗外,雨打芭蕉,窗内,被翻红浪。
沈绵淼不知身处何地,眼皮沉重得睁不开,但全身滚烫,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滑落,消失在乌鬓间。
热指从她眉间滑落,寸寸下移,直到来到她的颈间,力道倏地收紧。
她猛地睁开眼睛,双眼瞳光涣散,久久不能凝聚,红唇微张,贝齿红唇依稀可见。
她记得,她死了。
但是,为什么还能有死前窒息的感觉?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双手奋力抓住嵌住她脖子的手臂,留下浅浅血痕,感觉那收紧的力道松了些,她喑哑地喊:“放,放手!”
她不想再尝一次,死前的滋味。
得偿所愿,窒息的力道果然松开,她大口喘着粗气,眼睛也逐渐看清眼前的一切。
长眉入鬓,天生凤眸,眸光冰冷,睨着她而又审视着她。
她瞳孔一震,脱口而出:“沉,沉珉...”
话音刚落,凤眸震怒,那双差点要了她命的手再度袭来,一把将她捞起,他薄唇抵在她耳边,冷声质问:“你,唤孤什么?”
沈绵淼恍恍惚惚,以为冤魂索命,她喃喃道:“你别喝那药了。”
那药,被她下了毒。
*
疾风骤雨有时歇。窗外芭蕉叶上的雨滴,滴答滴答地落下,清脆入耳。
天边泛起鱼肚白,屋内帷幔重重,烛台上的红烛燃尽,烛水凝固垂落,燃烧时有多热烈,此刻就有多平静。
又是一声滴答响,床上的女人终于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睛。
那双圆润杏眸明亮清澈,水雾散开,长卷睫毛茫然地动了动,随后偏头,瞳光骤缩。
沈绵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脸,颤抖地伸手探向他的鼻息,感受到他平缓的气息,一下子死死捂住唇,硬生生止住即将溢出的惊叫声。
她轻手轻脚地掀开身上的被子,将自己散落一地的衣物囫囵抱起,随后快速在耳房穿好,来不及整理仪容,便猫着身子,开门离开。
顺着记忆往东院走,她的脚步时快时慢,脑子乱成一团,她认出这里是平阳府,不是皇宫,但是想来却不应该。
原本,她该身处皇宫,她死了,而刚刚床上那人也死了,还是死在她前头。
难不成,她竟是重活一世?
可为什么偏偏会是在这个时候?
她刚刚出来的房间,是王府的客房,她生平只来过一次。
就是她与他双双被设局,第一次苟且的时候。
脑子搅成浆糊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人,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未看清来人,就听到来人娇声吼道:“是谁敢撞我?”
沈绵淼站定身子,这才看清撞向她的人竟是世子刚纳进府不久的桂姨娘。
这位桂姨娘原本是位歌姬,却是卖艺不卖身,那日花船上一曲惊四座,被京城有名的纨绔盯上,世子不忍她落难,便出手相救。
却不想,这一救,竟救出了段情。
沈绵淼掩去眼底思绪,沉眸冷声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你进府两月,连府里的规矩都还未熟悉吗?”
桂姨娘也站定了身子,被她这一通指责劈头盖脸地砸下,顿时语塞。
她有些狐疑地看向她,心里有些打鼓,怎么昨日还是那个性子绵软的世子妃,现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沈绵淼被她这么一打量,心头陡然紧了紧,她想到昨夜发生的荒唐事,上辈子就是眼前的桂姨娘给捅出去的,不免直了直身子,厉声喝问:“桂姨娘,你的规矩呢?”
桂姨娘见她这样盛气模样,不免心中微颤,不甘不愿地行了个礼:“拜见世子妃。”
沈绵淼在当妖妃的时候,仗着皇帝的宠爱,作威作福惯了,如今面对一小小姨娘,自然不会表现得像上辈子那般心虚。
尽管心里还是虚的,但面上却是不显,语气依旧很沉:“桂姨娘,你如今是世子的姨娘,不是当初在花船卖唱的歌妓,性子要沉稳些才好。”
桂姨娘最是听不得“歌妓”两个字,抬眸瞬间,目光怨毒绵密如针,但随即硬生生咽下,咬着牙道:“妾身知道了。”
沈绵淼虽是继室,却也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从前她不懂得权力的运用,硬生生地被手底下的姨娘骑在头上,如今却不然,眉间有些高居上位的威严,是被那人手把手调.教出来的。
她道:“莽撞不成体统,罚你回去闭门思过半月,你可认罚?”
桂姨娘眸中闪过抹惊色,沈绵淼居然处罚了她?虽然处罚并不重,但还是她头回借故处罚她...
沈绵淼见她不说话,声音提高了些:“你不认?”
罚桂姨娘闭门思过半月,只是不想让她有机会出来与人说三道四,像上辈子那般将她的事给捅出去。
但,如果桂姨娘不认?她捏紧五指,她自是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