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来,身上最后一点距离感也在暖气中消融。
他天生擅长打破幻想,重造美梦。
“种出一百年不开花的土。”
宁湾换鞋时耸肩,不置可否。在他强词夺理成功后一把抓住了他睡衣宽大的袖子。
“给你奖励。”
许清景一顿,目光朝下滚了滚。
——
又三个月后的春天,宁湾告诉他自己要去青岛。
当时许清景正在沙发上休息,电视机放的午间新闻很无聊,宁湾原本在他身前说,被他拉了一把,栽倒在沙发上。
随后她耳垂被捏了捏,许清景低低问:“为什么?”
宁湾:“我欠了好几百张照片。”
许清景默然,最终泄愤一般咬了咬她耳尖。
没用力,但留下了牙印。
“宁湾。”他用力摩挲她耳后皮肤,“你不要得寸进尺。”
宁湾半趴在他身上,笑着去亲他薄薄眼皮。
“好吧。”他妥协一般,仰躺在沙发上,用手背去挡亲吻,“七天。”
“七天。”宁湾承诺。
那一年的年末,许清景不再试图掌握她所有的动向,最后一次长达一个月后的外出后,宁湾从机场风尘仆仆赶回来,发现他终于不再等在门口。
他太无聊,跑去和院子里老人下棋,通杀。
回来时还是不大高兴:“计划好下一次要去什么地方躲我了?”
宁湾把行李箱里特产往他身上堆,笑:“没有下一次了。”
许清景手一顿,无名指上素圈和玻璃壁撞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没必要的事情了。”宁湾仰头看他,笑意从眼角眉梢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
“我想我们不会分开更久了,不是吗?”
他们重新去爬了那座山。
荒山依旧荒芜,杂草丛生。
多条红绸系在山野间,脚下泥土连坟冢,不再分得清谁是谁,谁与谁。
许清景站在道观门口,在踏出门槛前忽然开口:“我们回去的时候,他还活着。”
他残忍而绝情地:“你也看见了。”
观内道姑的脸刹那惨白,腿一软扶住身边香案。
头顶三官神像无声矗立。
他们同跪中央地官。
——校戒罪福,为人赦罪。
而许清景终于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这座破败道观屋檐遮挡下的阴影。
那股在他生命中挥之不去的腐烂玫瑰气息终于散开。
许雾止花在他身上的时间不多,但比辛苑多。他对“爸爸”的印象要远远超过“妈妈”,虽然二者同样不称职。在很多年前的那个黄昏,他僵硬伫立在湿漉漉的地板上,第一时间想要拨120时,一只纤细而沉重的手臂死死压住了他。
他最终和许雾止赌了同一件事。
他赢了。
不必下地狱。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照在竖长的干枯秸秆上,远处有一道清晰的影子,她等得太久无聊,用一根不知道什么地方寻来的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眉眼是和周边景物截然不同的旺盛明媚。
许清景停下脚步。
宁湾却刚好在此刻抬头,在看见他的瞬间扔了手中树枝,从远处奔跑而来。
她周身带勾勒出的光,一如八年前夜晚,闯进他遍布水迹的世界。
——“你会不会后悔?”
——“我从不后悔。”
许清景于是张开双臂,等待她如预料中那般来到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