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被打断,下意识回头。
“还记得我吗,我是……”十米外站着一名穿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她手里牵着一只金毛,带笑意的话在看见宁湾身边的人时戛然而止。
她似乎忘了自己手里牵着狗绳,神色怔怔然。那只皮毛水亮的金毛被扼住命运的脖颈,不得不坐在原地。
许清景点了下头:“向……”他停顿,宁湾补上,“美依姐。”
她下意识和许清景拉开了距离。
“好久不见,宁湾。”向美依视线这才从他们中间移开,露出笑来,又轻轻地冲许清景点头,“许……清景。”
那一瞬间的凝滞没有被名字的主人察觉,许清景也说:“好久不见。”
又说:“抱歉。”
向美依笑了起来,大大方方:“没什么,我也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你的名字呢。”
她大概是在撒谎,但许清景并不会知道。宁湾看在眼里,努力转移话题:“是好久没见了,你来学校有事要办吗?”
向美依紧紧握着狗绳:“我毕业之后一直读书,出来之后就留在学校教书了。”
她是笑着的,宁湾却感觉她要哭出来了,半晌才说:“那很好。”
“教纯理论的东西,”向美依一步都没有往前走,隔着一段距离和他们聊天,“也挺枯燥的。”
宁湾没想到要说什么,就说:“一起吃顿饭?”
向美依低头又抬头:“可以吗?”
她脸上的表情太明显,宁湾猜想许清景大概看出来了,他见过太多同样的眼神。
向美依后面这句话也不是问她的。
那只金毛待得不耐烦,“汪”地叫了一声。
青年似乎完全没有变化过,他没有笑,情绪淡漠地立在湖边。向美依很清楚他笑时宛如工笔丹青的凤眼会扬起什么样的弧度,但她其实只是隔着很遥远的高度在毕业典礼上见过一次而已。
她甚至不清楚那一刻是自己褪色记忆中的差错还是切实存在的事实,那一点探山照月的笑意太震撼,令她在太阳炙烤下浑身发起烫。
过于明显且带浓烈情绪的注视,许清景动了动,看向她。
向美依在他面前有无所遁形的错觉,匆匆撇开了眼。
她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涩然道:“要是不行——”
许清景顿了顿,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宁湾无所谓吃什么,他们找了附近一家能进宠物的西餐厅,三个人默然无声地吃完了一整顿饭。
向美依敬了宁湾一杯橙汁。
在快结束的时候许清景接了电话离开,向美依这次没有回头哪怕再看一眼。她桌下的手去摸金毛的头,在最后一杯酸梅汤撤下时忽然释然地松了肩膀。
“也没有想象中不能接受。”她揉捏着金毛的耳朵,抬起头,露出整晚第一个完全放松的笑。
“我今天出门刚好洗了澡,花了全妆,喷了自己最喜欢的香水。”
“值了。”
宁湾不再开口,只在她执意先行离开时站起来送她走出餐厅,角落装饰用的红玫瑰粲然热烈。
向美依在即将踏出门外时停住,骄傲地说:“我就说他是很好的人,对吗?”
隔着几十米距离,黑色卫衣的青年站在原地给身边围上来的一连串少女签名,他微微低着头,提笔耐心签字。
并没有如说的那样去洗手间。
宁湾和她视线落到同一个地方。
她轻轻:“是啊。”
向美依没有再回头,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说:“我先走了。”
她后背挺得很直,一次也没有回头。
夜晚笼罩了整个城市。
宁湾一路都很沉默。
路过二十四小时药店时许清景停下,宁湾这才像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不明所以道:“你有要买的药?”
许清景反问她:“你口渴了吗?”
“没有。”
“我渴了。”许清景想了想,说。
宁湾:“那往前走一段?”
路上行人已经不多,许清景在她面前摘下口罩,他微抬头看了眼透明门店玻璃中一排排整齐的药盒。
“没有要买的药。”
许清景回她上一句话:“我嗓子不舒服。”
他正好站在一盏街灯下,五官被渲染出昏黄旧毛边。黑色卫衣上映着一座中式园林的缩影。许清景似乎很喜欢将建筑等比例缩小后做定制图案印在衣服上,宁湾记忆中已经有过故宫和荆州城。
“你在看什么?”
“很少见你穿黑色。”宁湾实话实说。
许清景笑了,他很多时候不给人留余地:“我们分开太久了。”
宁湾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是。”
“你嗓子不舒服?”她在许清景反应过来之前迈步,“进去买点含片……”
一顿:“金银花露之类的。”
许清景跟在她身后:“你出钱。”
奇怪的提议,宁湾脚步都停了一下,还是说:“好。”
“不问为什么?”
宁湾好笑:“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推门时她才发现这家药店提前开了空调,室温很低,胳膊上顷刻浮上一层鸡皮疙瘩。
从进去到结账,再到宁湾拎着装了两瓶金银花露的塑料袋出来,许清景没有再说话。
大马路上只剩两排路灯尽职尽责地发光。
宁湾下了台阶,她走得有点累,在一处相对干净的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