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只能照得下方地界堪堪能被人望见罢了,毫无明亮可言。
“我们魔界受了九万年的业火,虽然让这里的生民得了长寿的福泽,但就像帝君曾经同我说过的‘福祸相依’那般,魔族人的长相渐渐变得怪异可怖,这里的土地也生不出什么好粮食,全是毒虫。好在我们想出了除毒的法子,日常吃些也不要紧。至于花草风露,哪敢奢求呢。”
陵明眉头微蹙。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向来觉得寻常,甚至不大能瞧得上之物,对魔界中人而言,竟是求也求不来的仙品。
许千度停了停,指着不远处的黑雾:“仙君请看那片浊雾,业火虽然灭了,可烧了九万年的浓烟却老也散不去,把魔界的天遮了个严实,这才让卯日的光照不进来,便是白日里也暗得很。”
陵明心中叹息,再开口时柔和了许多:“魔界的日子这般艰难,为何几十万年了也不同天界诉说一二?”
许千度低头道:“便是说了又能如何?九州早已划定,我们去不了别处。魔族人的寿命是业火给的,离了这里也活不下去。
虽说蛮荒什么都没有,可住了几十万年,大家早就认了这片天地。这里是家,是故土,如何能抛下?只能尽力想些法子,除掉地里的妖邪之气,驱散天上的浊雾。”
陵明听得不是滋味,平复了会心绪道:“所以你登天界求道,是为了族人?”
“也不全是,仙君应该已经听说过,我从小便向往天界,便是不做魔尊,我也想去天界求仙法、访正道。可眼下我是魔尊,便不能只顾着自己,若真得了正道,回来后自然得带领魔族过上安稳的日子。”
陵明默然不语。
今日之行,本是为了探查魔族人的真实心思,没想到却瞧见他们在这蛮荒之地日夜挣扎的苦楚。
可叹他们早就习惯了这般艰辛,个个的脸上都看不到忧色,反而很有一派奋力求生的劲头。
如此想来,倒是与许千度这个魔尊很是相似。
自己当着众仙的面,严词拒绝收她为徒,还放了话断她的心思,可她却毫无怒意,仍是费心地做这做那,极力想打动自己。
天道难得,可更难一遇的是头顶万般困苦,也绝不退缩的修习者。
若不是眼下道心不稳,这样勤勉上进、求道坚贞的徒弟,他陵明定是要收的。
“仙君,我们去那里瞧瞧,如何?”许千度指着一处洼地道。
陵明点了头,跟着她前行几步,眼看就要到那洼地,耳边却忽然传来怪异的声音。
像是有野兽正在附近狂奔。
“不好,妖族来了!”
许千度忙地压低声音,单袖一甩,抖出一只黑乎乎的小圆球。
那球一落地便暴涨,她闪身进去,见陵明还站在外面,急忙道:“仙君快进来避一避!”
陵明不解,刚要开口问上一句“为何要躲”,许千度却焦急地一把将他扯进球中。
那黑球瞬间隐了身,仿佛这里什么也没有。
许千度松了口气:“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妖族人发现了。”
陵明疑惑:“你是魔尊,统管魔族和妖族,为何见了妖族人反而要躲?”
“仙君有所不知,那些妖族人最是麻烦,三天两头便出来作乱,抢些食物。我父君还在时,他们惧着,不敢大肆作乱。可我父君走得太早,没来得及把一身修为传给我。我继位后又成日忙着农事,顾不上修习,法术低微,实在镇不住他们。”
许千度抬头看了看这大黑球:“幸好父君给我留了墨隐球,我一直随身带着,遇上妖族人就躲进来,等他们走了再出去。”
陵明心下了然,想了想摇头道:“如此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魔尊还是得日夜勤勉,苦修法术才是。”
说话间,一只豹头妖人现了身。
他似乎闻到了什么气息,趴在地上左嗅右嗅,渐渐朝墨隐球的方向来。
许千度搬来球中唯一一张矮凳,想给陵明坐:“仙君不用理他,便是他到了我们面前,也瞧不出我们在哪。我这球里什么都有,便是过上几日也无妨。仙君,这是人间京都名声最响的张氏炒瓜子,要不要坐下来嗑会……”
她放下矮凳,抓了一把瓜子正要递过去,可陵明却衣袖一摆,将这墨隐球的遮蔽尽数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