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
隅藏销金兽,暗有绮罗香。
玉兔梢头悬,夜寒锦衾凉。
把盏润香腮,高烛照红妆。
白芊红像只狸奴一样趴在蓁蓁的膝上,手里还在不停的把玩着一枚青白二色的虎形独山玉玉佩。
这枚玉佩就是当初张平留给蓁蓁的信物,南阳出产的上好美玉精心雕琢而成,是张平的心爱之物。
“阿娘其实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吧。”白芊红突然开了口。
“看出来什么?”垂眼看着趴在自己膝上小歇的爱女,蓁蓁满眼笑意柔情。
“看出来,我喜欢张良。”白芊红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闷闷的,她似乎还小声嘟囔了什么,但是因为声音太小,蓁蓁没有听清楚。
沉默了几息时间,白芊红又叹了口气:“可是我知道,以血衣侯府和相国府的立场,我和他其实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上辈子,她已经受过一次血的教训了。
“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的烦恼。”蓁蓁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白芊红的额头,又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颊,没有否认白芊红说的那种可能,“我的玉娘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呢。”
“你说你喜欢他,可依我看却未必。”出乎白芊红的预料,蓁蓁轻笑一声,在另一方面否定了她的答案,“芊红,你是个骄傲到近乎傲慢的孩子。可是,你看中他,难道不是因为我一早告诉你,他是你的未婚夫婿吗?”
蓁蓁的的确确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但是既然能够在江湖上浪了那么多年,还闯下偌大的名头,她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仅靠只言片语就能轻易挑动人心,在七国之内,这可是蓁蓁独一份的本事。
是这样吗?
这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白芊红的原因,她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怔怔的看着蓁蓁的眼睛,白芊红有些懵逼。
“前世你是怎么死的?”趁着白芊红恍神之际,蓁蓁决定下一剂猛药,于是突然问道。
“我杀了张良,卫庄杀了我替他报仇。”
在回答完后,白芊红骤然清醒过来,后退几步远离了蓁蓁,怔怔的看着神色淡然的娘亲,嘴角颤了颤,但最后没有说出话来。
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时间可能过去了很久,也可能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
“有没有留后手算计卫庄?”摇晃着手里的酒爵,蓁蓁问道。
蓁蓁手里的酒爵里装的并不是酒,而是果子露。
她最近在服药,需要戒酒,白芊红看她看得很严。
“有。”在蓁蓁面前,白芊红从来都是个听话的乖女儿,“我让柏舟和蕙儿亲眼目睹了我坠崖的场景。”
“柏舟是卫庄和紫语的儿子,而蕙儿则是盖聂和小兰的女儿。”大概是担心蓁蓁不清楚自己这样做的原因,白芊红又补充道,“紫语和小兰就是当年和我一起在鬼谷听学的同窗,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好。在前世临死前,她们两个都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我。对这两个孩子,我视如己出,而他们也视我如母。”
原来如此,这就不奇怪了。她打的是弄不死他,也要给他添堵的主意。
蓁蓁解开了心里的疑惑。
“为什么要杀张良?”蓁蓁点了点头,将酒爵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慢悠悠地从塌上起了身,迈步走到白芊红身边,将还在发愣的白芊红搂入怀里,语气轻柔却又缠绵,“好孩子,是因为我吗?”
蓁蓁是个知晓历史以及剧情的人,想想历史以及动漫剧情里张良的行事风格,再想想自己的立场手段和身体状况,蓁蓁不难猜到原因。
在那一瞬间,某张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又浮现在了白芊红的脑海里,只要一想到那副场景,白芊红就止不住的发抖。
“不要怕,阿娘在这里,你在阿娘怀里。”察觉到了白芊红的害怕,蓁蓁的眼睛在一瞬间沉了下来,之间她轻轻拍打着白芊红的背,又刻意放柔了语气,就像是在哄襁褓中的孩子一样哄着白芊红。
就在那一瞬间,白芊红哭了出来,她哭地声撕裂竭,哭地泪如雨下,抱着还散发着温热的蓁蓁,白芊红史无前例的哭了个心满意足。
“阿娘。”白芊红哽咽着又搂紧了一些。
“我在。”哪怕身体已经有些痛了,但蓁蓁却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
“阿娘。”白芊红又唤了一声。
“我在。”轻轻拍打着白芊红的脊背,蓁蓁不厌其烦,“不要怕,阿娘在呢。”
毫无疑问,在人生的道路上,当别人还在努力奔向终点时,白芊红则是直接出生在了终点。
家世,容貌,才学,每一样都足以让白芊红傲视众人。
所以,她是骄傲的,甚至是骄傲到近乎目空一切的地步。
都说越是骄傲的人越不允许失败,白芊红亦是如此。她可以接受自己得不到,但是却无法忍受失去。
越是在意之人,越是如此。
所以,当前世蓁蓁的死讯传来时,除了铺天盖地的悲伤,被背叛的愤怒填满了白芊红的胸膛。
那时候的白芊红,根本没有心情去细究张良的不可奈何,她只牢牢记住了一件事——他背叛了她!
这是很没有道理的。
要知道,张良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和白芊红所在的立场不同而已。
在其位,谋其政。
张子房可以为白芊红而妥协,但是,身为韩国五世相国的后人,复国是他的毕生目标,秦始皇嬴政也好,昭阳公主季嬴也罢,都是他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