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五岳走后,关鹭青便提了窑工工长九龄上来与她一同管理关家瓷坊大小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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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眼见着夕阳渐渐没入山际,天色也逐渐昏暗下来。
从下午至深夜,关鹭青与春山主仆二人同乘一匹马,疾驰百里到了两州交界处。
“三娘,看天色约莫到亥时了,今夜不太好赶路了,我们找一处驿站投宿吧。”
关鹭青点头应道:“好。”
两人在交界处的县城城郊找了个驿站住宿。赶了大半日的路,关鹭青已十分疲惫,她强撑着倦意将马匹交与驿站的小仆,并吩咐他给马喂上好的草料。
待春山开好了房间,两人一躺下便昏昏睡去。
月上梢头,夜寂无声。
关鹭青被一阵尖锐的马匹嘶鸣声惊醒。她睁开有些迷蒙的双眼,披着外衣想要下楼出客栈去解手。
去茅房的路上经过一处房门大开的客房,只随意地瞥了一眼,关鹭青差点惊叫出声。
她捂住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房内的这一幕:对着门口的地方有两具尸体躺在那儿,鲜血流了一地,几位蒙着黑色头巾与面巾的黑衣壮汉手持砍刀正四处翻找什么。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关鹭青放轻脚步,想要悄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哪有这么容易。
她的动静很快便被领头的黑衣人便察觉,“有人!”
“去!抓住后不留活口!”
关鹭青想着要完,驿站是不能呆了,她转身便下楼,准备骑马跑路。
刚刚离开驿站主楼,壮汉便已追了上来,关鹭青此刻竟不合时宜地生出了几分看《终结者》电影的那种压迫感。
不会今天真的要被终结在这里吧,关鹭青心想,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主角光环,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也是处处做好事,不至于这么不幸吧?
她转过身来,看着举着砍刀的壮汉,忍不住闭上了眼,长痛不如短痛,要死便死的痛快点吧。
“跟我走!”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玉石相碰,恰如其声,是贺三川。
他揽过关鹭青的肩,带着她往前飞掠。
关鹭青回头见黑衣人头领也追了上来,并且速度极快。她伸手指向马棚,“骑马走,棕色额头有白点的是我的马。”
贺三川依言转向马棚,他一把将关鹭青抱上马背,足尖轻点也上了马。
“驾!”两人驱马向深夜林中奔去。
关鹭青感觉足足奔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一路无言,唯有风声烈烈。
她见黑衣人一直未追上两人,一颗紧迫的心逐渐放回原地,她试探性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可以稍稍停一下了?”
贺望川“嗯”了一声,停下了马。
关鹭青一下马便扶着树干哕几声,好半晌才缓过来,她靠着树席地坐下,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过贺郎君救我一命。”
贺望川拴了马,掏出随身带着的锦布铺在地上,这才坐下。
关鹭青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心道真讲究。
看她神色揶揄,贺望川握拳抵着嘴唇轻咳一声:“我少年时落了水,后来身子骨便有些弱,见不得风寒。”
关鹭青看他确实身形修长且偏瘦,面色也有些苍白,勉强信了他。
贺望川问道:“三娘为何被追杀?”
关鹭青想到此事便觉得自己倒霉:“我起夜时路过一间门开着的客房,不小心目击了他们的杀人现场,然后被发现了,就被追着要灭口,嗐,我就不该起这个夜。”
贺望川抬眼细细观察关鹭青的面部表情,见她一脸愤恨,便不再追问。
关鹭青问他:“一年未见,贺三郎为何出现在此?”
“我与九郎听闻青州有一名医,特去求医,途径此地。”
“你们从何处来的?”
“京都。”
“从京都来的怎么会经过这里,青州不是更近些。”关鹭青一脸疑惑。
贺三川温声道:“九郎说要去关家瓷坊取瓷器。”
“额,”关鹭青有些尴尬,但还是正色道:“我当时不是说了嘛,过时不候,没了。”
关鹭青突然想到:“他们追不到我们,会不会回驿站杀了所有住客?”
贺三川摇头:“不会,就你描述来看,他们明显是为了某件东西,不想惊扰太多人。何况能在这种地方开驿站的人,没点本事不行,不会让他们如此放肆的。”
“那便好。”
天色渐明,远处的群山被乳白色的雾气包裹,看来是个阴天。
关鹭青轻声道:“天要亮了,看山的雾气可能要下雨,我们绕路回驿站吧。”
“可。”
因为要绕路加上又起雾看不清路,两人骑着马直至天彻底亮起来才回到驿站,刚拴好马匹,这边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关鹭青一只脚刚踏入驿站,便听见一声欣喜的呼唤:“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