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叶超出轨的那一天,北京城的风很大,雾霾很重。叶施泽回家的时候,叶超正站在门口,低着头发信息,直到他走到身边也没发觉。
但叶施泽闻到了,他身边有一股很特别的清新味道。
不同于孟秋月身上总是精致昂贵的、混合着发香和各种护肤产品的香水味,叶超此时此刻身上的味道,更像是他每天放学后走到那些七拐八弯的胡同里,那些晾晒的衣服之间的气味。
一种更纯粹的洗衣粉和肥皂的清香。
当下他其实没有什么反应,但就像所有事情在被发现的那一刻人们才会回头细细咀嚼,觉察到原来生活早就给过预告。
作为叶超的枕边人,孟秋月当然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如果让叶施泽回想,家庭溃散不能再复原这件事,原来早在他闻到叶超身上那股味道的时候,就有了端倪。
之后,叶超高大的慈父形象也随之破碎,客厅里永远为他留的那盏灯也不会再打开。
孟秋月会坐在餐桌旁,让阿姨把凉掉的饭菜都撤走,然后自己一边喝酒,一边默默留很久的眼泪。
本来他很相信爱情的。他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在他眼里可以代表爱情的两个人,一个选择了背叛,另一个竟然在背叛后还要选择原谅。
此后他不再按时回家,选择跟蒋宗晟一起混迹于各种消费很高的娱乐场所,还会故意将贴上来的那些女孩子们带回家,在看到叶超额头暴跳的青筋以后,报复的快感让他觉得很畅快。
叶超起初试图用钱控制他,但他很快就能利用叶家的关系找到各种各样赚钱的门路,哪怕是独自在美留学,也不需要从叶超那里再掏一分钱。
遇到尤露的时候,其实是他跟叶超关系最缓和的时候。
人的忘性是可怕的。那么多年的对抗,在没有了金钱制衡之后,叶超只能选择妥协。孟秋月那副总是岁月静好的样子,也几乎快要让他忘记,当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
但尤露将表面的平和撕开来,露出底下破碎的原样。让他看到,原来这个家从来没有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他没办法原谅叶超做过的事,也没办法理解孟秋月的选择。
与尤露分手,刚回北京的那段日子,他确如街边的丧家之犬,在又一次硬把蒋宗晟拉出来喝酒的时候,对方很不能理解地问他:“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至于吗。”
连续宿醉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叶施泽想他那时应该是觉得很难堪。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却在问蒋宗晟:“如果她没有喜欢过我,那她哭什么呢?”
那天在医院里,她蹲在楼梯间里,明明哭得那么大声。
“别喝了,喝进医院你才甘心?”蒋宗晟压根儿听不懂,也不想再听,这些天他被叶施泽拉着,早就听了无数次类似“为什么、凭什么”这样的话了。
他曾经试图找一些漂亮懂事的姑娘为他解忧,但叶施泽根本就不理会。只有一次,有个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的女孩子,化着素颜妆,让他多看了一眼。
但也仅止于多给的眼神。其他时候,他都是像现在这样,一边说着“我也不想再喜欢她啊”,一边双眼通红,在吵闹的吧台旁灌着一口又一口啤酒。
转机还是出现在后来钟楚楚找上门来。
那天蒋宗晟被美美把手机给没收了,叶施泽一个人坐在吧台边上,身边莺莺燕燕来了又去,都被他通红的双眼和胡子拉渣的样子吓到了,倒也落个清净。
钟楚楚只说了一句话,她说:“我姐明年有个项目,是陈家那个陈达观负责,听我姐说,这个项目要交给露露全权负责。”
就像分手的时候,叶施泽第一件想到的事情,竟然是她手脚冰凉这个毛病,还没来得及去看已经联系好的老中医。听完这句话后叶施泽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担心尤露会跟陈家那个陈达观在一起,然后,再也不要他了。
于是他便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栽到尤露手里了。
蒋宗晟说,他这次回来的样子,简直像个笑话。
但是只有他自己明白,从遇到尤露那天开始,他这辈子都甘愿当个笑话。
于是他收拾好自己,彻底脱离叶家,开始出来创业。蒋宗晟还以为他彻底走出失恋的阴影,一开始还想着两兄弟又能一起过潇洒的快乐日子,没成想他从失恋状态无缝转接成了工作狂状态。
在京城的无数个几乎不敢合眼的日夜里,他从一间只有两个人的小小工作室,发展成了在芯片市场拥有一席之地的公司。
他一边发展公司的时候,一边默默关注着尤露,不但知道她想做什么,甚至跟钟灵殊合作,在背地里帮了她们一些小忙。
按照蒋宗晟的话来说,像个披着霸总外衣实则总是窥探人家姑娘生活的变态。
再次见到她的那个晚上,明明城市里星光隐去,他却觉得天空中有烟火在绽放。
只是她旁边那个男人确实很碍眼。
叶超的事情败露的那天,他听到尤露回到房间,在她出门十分钟后就跟了出去。
就见到她一个人穿着拖鞋大裤衩子,在嘈杂的小吃街一路吃过去,最后停留在烤鱿鱼的小摊上。
他没敢走过去,没有立场也没有勇气。只是看到她后背微微耸动,好像是在哭。
孟秋月给他打来电话,他没有接。叶超自己做过的事,该要付出代价。
蒋宗晟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了解过他少年时期那段内心极度痛苦的日子,见他态度如此,也没有多说,只是在感情方面,不断劝诫他,不要找尤露这样心机深重又把大部分人生都献给一种所谓“报仇”的女孩。
但叶施泽只觉得,他懂什么呢。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