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跟他带一句谢谢吧,虽然我坚持不下来了。”
手坠回至病床上的身体两侧,是将死的安息状:“你给我寄的钱都在折子里我一分没动,等我走了以后让你师哥拿给你。”
云翎终于忍不住,拼命含在眼眶的泪水溢了出来。
心电监护仪发出有节奏的滴滴声,像是在倒计时。
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长时间,师父越来越糊涂,絮絮叨叨把该嘱托的不该嘱托的说了一个遍,说要是再来一次,他肯定不会当个戏痴子,娶媳妇生孩子,不带他们这群王八羔子小狼崽,反正也一个都留不住。
直到每一次呼吸都发出费力的呼噜声,他闭上了眼,对云翎摆了摆手。
“葬礼什么的我不需要,该回去工作就工作,别耽误正事。”
云翎起身到正对病床的位置鞠了一躬,做着最后的道别,手攀上门把手的片刻,破锣声音再次响起。
“云翎。”
她没敢回头,已经泣不成声:“我在呢。”
“愁眉苦脸干什么,给老子再勇敢一点。”
最后一声是接近壮年的宏亮,与此同时响起的是机器的啁啾声,是生命的尾音。
——
云翎没按照师父说的做,从大师哥那里拿到存折后,用里面的钱办了后事。
由于没有什么家人和亲属,葬礼十分简单,从准备到结束仅仅花了两天的时间。
原先戏班子的所在地为了发展旅游业,已经被改造成了人工湖,伴随着人的逝去,这回算是真的无影无踪了。
雷浩森是第三天回的京都,云翎决定晚回去两天,想陪一陪父母。
晚饭柳芳如烧了几个家常菜,问了问师父的后事办的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还让她放心以后清明祭祖的贡品也多给他带一份享享口福。
这次回家让云翎出乎意料的是云文松丝毫没提秦舟安的名字,只是问了她在京都的工作和生活还是不适应,需不需要他托关系打点一下。
云翎想起来上次他让柳芳如带给王铁琦的一兜子苹果,顿时摇头拒绝了。
晚饭后云文松继续出去加班了,估计要睡在工地,云翎则蹲在厕所里洗衣服,一件柠檬色t恤,一件黑色衬衫。
“浩森的衣服?”柳芳如端了一盆抹布过来,坐在她的对面洗。
“不是。”
屋内只有投洗东西的声音,几分钟后,对面道:“是小秦的?”
云翎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柳芳如神色自然,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没来家里坐坐?”
秦舟安第一天就走了,她从病房出来后去找他,然而已经楼道里已经空无一人,大师哥说她进病房后没多久他就走了。
云翎这次只拉黑了秦舟安的联系方式,如果他想要联系她,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做到。所以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他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娘,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手指搅弄着水里的两件衣服,像是两条亲密的金鱼。
柳芳如实在看不过去,把盆子拿了过来倒掉废水,三下五除二重新洗了一遍。
“我喜不喜欢有什么用,你不是喜欢吗?”
“我说过我不喜欢了。”
“你要是不喜欢,能天天抱着手机离不开,晚上说梦话都喊人家的名字,浩森叫你回去你不回去,说是在家陪我们两天,不就是等着人家接你回去。”
云翎皱了皱鼻子想要反驳,却发现事实就是这样,她还是爱着他。
甚至比起以前,更加。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柳芳如把衣服拧干,挂到了阳台的绳子上:“是关于小秦的,想不想听在你。”
云翎没有多想,脱口而出:“我想听。”
知子莫若母,柳芳如自然能看得出云翎这些日子的难受,作为母亲一切立场都是站在为了女儿好上的。
“其实当时你们出事的时候,宜溪也算不上安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好多记者,堵在家门前连出去买个菜都难。”
“是小秦派了几个人过来,让他们在附近守了一两个月,直到你往家里打那通电话的时候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