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深夜里,木远航酣睡正香,呼声此起彼伏,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清脆,却显得局促不安。
“这时候还喝什么酒啊。”木远航不耐地嘀咕。摸起手机,瞟了一眼,是石区长,石区长这时候有什么事呢?
睡眼惺松中木远航摁下接听键:“你好,石区长。”
“好你妈个屁,你火速到凌阳沟大桥来,大桥塌掉了。”
“什么!”木远航猛地惊醒,痴痴地坐于床前,仿佛被人施了魔法。
火急火燎地穿好衣服,连忙拉开门。刚要迈出去的时候又返回屋中,踌躇后,径直走向木青青的房门。
推开门,木青青正安详地睡着。
木远航打开灯。
木青青睡眼朦胧,明亮的灯光使得她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道:“爸爸,有什么事吗?”木远航蹲在她的床边。
“爸爸要出去了。”木远航神色黯然。
“爸爸别去了吧。”木青青知道爸爸又要出去喝酒了。
“爸爸今天真的是有事。”木远航凝望着女儿的面庞,“我的青青是愈来愈好看了呢。”
“爸爸——你没事吧?”木青青赧然。
“青青长大了,要学着独立,要会照顾好自己了,爸爸永远爱你。”木远航宠溺地看着女儿,厚实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女儿的面颊。
“爸爸,你怎么了啊?”木青青感觉不祥,爸爸仿佛在和自己告别一般。
“爸爸走了啊。”
“爸爸——”木青青连忙起身拉住爸爸,几乎要哭了出来。
“青青,让爸爸走吧,爸爸只是公务。”客厅里,妈妈示意木青青松开手。
木青青怔怔。木远航不舍地看了木青青一眼,转身出去。
“妈妈,爸爸遇到什么事了吗?”
“凌阳沟大桥出了点事,爸爸去处理了,你睡觉吧,别多想。”
11月16日的深夜已经寒冷。
就这刚刚,凌阳沟大桥坍塌了。坍塌的是东面占主体面积三分之一的桥面,从坍塌处向底下望去,黑黢黢的,仿佛是万丈深渊。
木远航于冷风里瑟瑟发抖。
大桥位于城市边缘,又于深夜里坍塌,索性没有人员伤亡。区里诸多领导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市里的林副市长也及时赶到。
“怎么回事?!”林市长怒不可遏。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交警大队的警察们正忙着设置安全提示标识。
“交警大队抓紧布置好设施,保证人员充足,值班到天亮,其余人到区里开会!”林市长厉声道。
会议在凝重的氛围中进行,层层问责。区长战战兢兢地汇报着,估计是为官以来最难捱的时刻。
木局长于会议的过程中被两名检察官带走。
其实检察院早已调查过木远航一段时间,证据已经确凿,此次事件只是将木远航被带走的时间提前了,也是怕他畏罪潜逃吧。
翌日的清晨,市民们惊悉一条重要的新闻:凌阳沟大桥于通行十日后坍塌。一时间市民们觉得甫陵区所有的桥都不能走了。
如果没有此次桥梁坍塌事件,同学们也只知道木青青的爸爸是公务员,并且有点官位。此次事件之后,同学们都知道木青青的爸爸是该区交通局的局长,是凌阳沟大桥建设的负责领导。
1月9日,这一天对于市民们来说稀松平常,依旧是寒冷的清晨,依旧裹得严严实实。对于木青青,却终生难忘。
上学以来木青青只请过两次假。第一次是在小学三年级,重感冒,说话都无精打采了,却执意要去上学。爸爸不舍,软言软语宽慰,“青青啊,你与其趴在课桌上把感冒传染给其他同学,还不如回家休息休息呢是吧,放心,老师能教你的,爸爸也能教你,等你好转了,爸爸把老师教的补给你。”木青青见爸爸情真意切,便听从了爸爸的建议。其实当时爸爸一早就帮木青青请好了假。
第二次便是今天,是自己给自己请的假,缘由却是爸爸。因为她知道,爸爸的公堂与自己课堂是无法并存的。
然而木青青并未去旁听爸爸的审判,她无法相信一直宠爱着自己的爸爸是一名罪犯,那些落马的贪官不是只能在电视报纸中才能看得到吗?
审判结果是公正的:木远航,因渎职罪、贪污罪、受贿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5年,并处剥夺政治权利3年,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审判当天,程雅琴未去上班,在家中陪伴木青青。程雅琴告诉木青青爸爸妈妈已经离婚,在爸爸逮捕之后。事已至此,离婚也不需要刻意推迟与隐瞒了。
木青青未吃晚饭,坐在书桌前,看着爸爸买的一本本名著发呆。以前爸爸虽时常不在家吃晚饭,但终究会回来的,第二天仍会听见爸爸的鼾声。现在呢,爸爸是归期遥遥啊。妈妈如今也算是解脱,既然有了新的生活,当然要成全她。
拾掇完后,程雅琴嘱咐木青青几句,称有事拎着包出去了。如今,程雅琴快有新家,未能时常照顾木青青。
此时的窗外已是万家灯火,却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街道上车辆来往,晚归的鸟儿并未停息叽叽喳喳的叫声。木青青站在落地窗前,泪珠颗颗滑过脸颊。
她觉得那一夜应该拉住爸爸,这样就会多看一会爸爸,或许可以和爸爸讲几句贴心的话语;她觉得也可以挽留一下妈妈,让妈妈陪在自己的身边,哪怕维系到高考结束,但她又知道妈妈这些年过得很委屈、很压抑,自己又何忍牵绊妈妈的幸福。
无边无际的孤独与无力蓦地涌上心头,夜空黢黑如泼墨。
翌日清晨,木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