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眼见云橙又昏了过去,起身厉声斥道:“怎么回事?”
曹太医赶紧跪下回禀:“云姑娘失血过多,太过虚弱,还需将养一段时日,皇上不必太过挂心。”
崇祯面色稍霁,抬手示意曹太医起身,张皇后也劝道:“皇上已经守了这许多时候,早就疲乏了,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和曹太医呢,只管放心就是了。”
崇祯对张皇后一向敬重,点头说道:“如此就请皇嫂多操劳了。”
张皇后想起先帝在时的前尘往事,凄然一笑:“这丫头与本宫缘分不浅,有什么操劳不操劳的。”
崇祯离了张皇后宫院,回到乾清宫静室之中,在佛像之前坐下,心内却依旧是怔忡不定。
他默念了几句金刚经,但莫清歌的影子却越发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颓然出了静室,小唐凑了过来。
短短数日,世事变迁,小唐如今是他的贴身大太监了。
小唐回禀道:“皇上,杨大人在外求见,已经等了许久了。”
崇祯略一迟疑,如今魏忠贤阉党已除,杨之环深夜到此,所为何来?
他对小唐说道:“带杨大人入静室见朕。”
小唐躬身退下,崇祯转身返回了静室,坐在了蒲团上。
杨之环着一身官服官帽进了静室,恭敬行礼。
崇祯道:“平身,赐座。”
杨之环没有坐,依旧躬着身。
小唐将房门掩上,崇祯眼睛盯在杨之环身上,说道:“铲除魏忠贤一党,你的功劳排在首位,五品大理寺丞未免太不相称,升至三品,入内阁吧。”
杨之环才不过二十出头,这实在是天大的恩典。
可是他脸上丝毫不见喜色,反而将脸一冷,将官帽摘下,放到了崇祯面前。
崇祯的脸色也是寒气逼人,斥道:“你深夜前来,这是作的什么妖?”
杨之环一扭脸,视线不愿与崇祯相碰:“微臣自请挂官求去,请皇上恩准。”
崇祯又缓和了脸色:“你与朕患难之交,亲如异姓兄弟,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
杨之环的脸色却越发寒冷,冷笑一声:“异姓兄弟。皇上便是为了一个女人,杀了结过义的兄弟。”
崇祯心头一颤,不明白他怎会知道的,嘴上矢口否认:“胡说八道些什么?不要脑袋了?”
杨之环迎着崇祯的目光,丝毫不惧:“这次莫兄弟带人追捕魏忠贤,魏忠贤一个丧家之犬,虽然雇佣了东瀛忍者做护卫,要说杀死前来追捕的武官首领,第一没那么大的本事,第二也没那个必要,他的死必定另有蹊跷。”
崇祯争辩道:“谁说他死了?他不是留了字条……”
杨之环不屑地打断了他:“那字条破绽百出,骗小孩子也嫌太拙劣。”
崇祯听他说来说去只是猜测,强压怒火想将他安抚下来:“此事我派人在查了,你且耐心些。”
杨之环却一梗脖子:“不必再等,微臣心意已决。”
崇祯心中怒火燃起:“看来是朕素日待你太纵容了,凭些个无根无据的猜测,便深夜前来,忤逆于朕?”
杨之环沉默不语。
崇祯痛心疾首,追问道:“你与朕是怎样的交情,在国子监同窗共读,在翰林院谈古论今,相交几年,莫逆于心,你与他,又有些什么了不起的交情,值得你为了他,来忤逆朕?”
杨之环沉吟半晌,开口说道:“不错,莫大人素日孤僻冷傲,微臣与他原本可以说是毫无交情,但在玉龙雪山上,他却挺身而出,护我性命,不惜与众人为敌。这样结下的兄弟之义,微臣实在不敢相负。”
杨之环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如刀,与崇祯对视了一眼,二人眼神各自转开去,杨之环又继续说道:“说到凭据不凭据的,微臣在大理寺断案数年,凡事最讲证据,可是这件事上,凭据没有任何意义。皇上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其实无须什么理由,也无须什么凭据。”
看到杨之环冷酷的眼神,崇祯心头如同一瓢滚油浇下。
他觉得他又失败了。败得相当惨。
杨之环口口声声,君要臣死,天经地义,可是他深夜跑来发狂,为莫清歌鸣冤叫屈。
不光他心爱的女子眼里只有莫清歌,他最好的朋友,在莫清歌和他之间,也没有选他。
莫清歌可真是个能人异士,死了以后,还能再让他饱尝失败的痛苦滋味。
崇祯心中妒恨丛生,眼神中透出了几分阴冷:“你父亲杨涟,朕已经赐了谥号忠烈公,杨公生前便对你说过,你是他最得意最看重的儿子,如今我正有意安排你认祖归宗,堂堂正正袭了爵位,承继你父亲衣钵遗志,岂不胜似从前那样隐姓埋名。”
于杨之环这样的身世而言,认祖归宗已经是极大的诱惑,何况还能越过正室嫡子掌家袭爵,想起亡父生前的种种慈爱,种种期望,杨之环不由得眼眶润湿:“我自小便发誓,定要一心向上,不辜负父亲期望,这许多年来,我一刻也不敢放松,一刻也不敢懈怠,兢兢业业,才有今日……”
崇祯见他语气似有所松动,期待他转圜,听那杨之环继续说道:“……莫兄弟之事发生以后,我日夜难安,我想起父亲的苦心和期望,想起我这多年的寒苦,我有心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但是……我根本办不到。”
崇祯十分失望,加上难以置信:“你父亲的期望,你的前途,加上与朕的莫逆之情,为了一个与你并不熟识的人,你竟……全都不顾了?”
杨之环眼中涌出一点泪花:“我从前也不知道。我原本以为,我拼死拼活挣来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我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