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橙恨得咬牙,恨莫清歌不在跟前,自己没法请他的示下,碰到这种尴尬情形,是否可以自行逃开,不必再履行盯梢的任务。
凉亭内一男一女追逐了两圈,眼见着语声越来越低,身子越挨越近。
云橙面红耳赤,越发为难,简直想拔脚逃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戏台那边转过一个人,直奔着凉亭而来,手里还挥舞着个什么东西。
云橙看出来人是二爷狄青鹤,心中一喜,把自己重新在花枝后面藏好。
凉亭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停止了动作。
只见二爷大步流星,吹胡子瞪眼喊道:“老五,给我滚出来!”
五爷一则被人坏了好事,二则没想到这么隐蔽的地方还能被人找到,十分懊恼,走出凉亭,语气极为不满:“二哥,咱们已经说好了,谁也不管谁的事,你这是干什么?”
二爷走近,手里东西劈头盖脸往五爷身上打去,原来是个登山的拐棍。他一边打,一边低声喝道:“别的事,我不管你。这件事,我不管不行!”
翠仙此时缩在凉亭一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不做声。
五爷身上吃了几棍,一听二爷的话,分明是不许寻花问柳的意思,更加懊恼,嚷道:“二哥今日怎么蛮不讲理起来?花钱若是花不痛快,弄钱还有什么意思?”
二爷一边用棍子赶着五爷走,一边低声呼喝:“你爱怎么花钱随你的便,就这个女人不行,你给我记住!”
云橙听着这话蹊跷,心中猜测:“莫非这二爷跟翠仙姑娘早有私情,因此大大吃醋?可是看着两人也不像旧情人的样子啊?”
五爷被二爷一顿棍子打得找不着北,在美人面前大大丢了面子,又不敢违背二爷的意思,忽然回过味儿来是随从出卖了他的行踪,便咬牙切齿骂道:“狗奴才,我回去扒你们的皮!”
五爷被二爷拿棍子押送着,二人一前一后,一溜烟儿扬长而去。
翠仙松下一口气,出了凉亭,对着二人背影,连连啐了几口,大大叹息几声自己倒霉,便也向着来路返回去。
云橙见她走远,才从花枝后面出来,远远看见对面柳枝下一个人影,认出是莫清歌,明白他是跟踪二爷而来,心头一热,便想过去跟他说话。
莫清歌却打个手势,示意她继续盯翠仙的稍,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云橙的眼睛远远盯着翠仙的背影不放,走到了戏台附近,脚下哐啷一声轻响,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她弯腰摸索片刻,捡到一个小小的银盒子,透着一股香气,是女子用来装胭脂香粉的。
* * *
她将银盒子揣在怀内,继续跟着翠仙,等到翠仙进了自己房门,她又把自己挂在翠仙窗外的树枝上,偷偷观望。
丫鬟绿枝早就在屋里等候,只见那翠仙一进门就大发脾气,先摔了茶杯,然后狠狠拔下钗环珠钏,胡乱丢满了一个妆台,坐在床上生闷气。
绿枝早就习惯了翠仙这副样子,拿出妆盒,默默收拾好首饰,又帮翠仙洗脸卸妆。
翠仙这时候缓过点劲儿来,开始叽里呱啦对着绿枝诉苦,她性子本就张扬肤浅,今日又受了罕见的委屈,唠唠叨叨,怨天怨地,说个没完,云橙听得耳朵十分受罪。
绿枝比云橙更受罪,还得打起精神应和着,见缝插针,陪着女主人骂上两句。
云橙咬牙坚持,听了一会儿,越听越奇怪。
翠仙的话虽然语焉不详,却是一味地骂五爷不靠谱。
只字不提坏了她好事的二爷。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个瓜葛?
真是太奇怪了。
那翠仙终于骂过了瘾,打发绿枝出去,说自己累了,要睡了。
绿枝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翠仙坐在床上呆呆发愣了一会儿,却又不睡,跳下床,从大柜子里把妆盒拿了出来。
云橙留神看那个妆盒,珐琅五彩,描金乌木,共有三层,单单这个妆盒就价值不菲,很合秦淮名妓的身份。翠仙拉开最下面一层,一些罕见宝石镶嵌的金玉首饰在灯下闪出晶光,便是隔了窗内窗外的距离,也是耀眼生花。
但那翠仙并没有把这些奇珍异宝拿出来把玩,发愣了一会儿之后,从妆盒最深处,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木质盒子。
木质盒子也有质料贵重、手工精巧的,但这盒子却极其粗糙不起眼,不光与这个价值连城的妆盒不相配,与翠仙的身份也不相配,与屋里华丽的一切都不相配。
翠仙把盒子摩挲了一会儿,才打开,打开以后,呆呆地看,看着看着,从眼角流下了两滴清泪。
云橙大吃一惊,这是什么东西?莫非是初恋情人留下的念想?
她再也按耐不住好奇心,想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眼珠子一转,从树枝上一个弹跳,轻灵无声从走廊窗子翻进了屋内,敲响了翠仙的房门。
* * *
云橙听见屋里头慌里慌张把收起妆盒的声音,翠仙在喊:“这么晚了,是谁呀?”她只不作声。
翠仙半挽着乌云,黑着脸,拉开房门,一见是云橙,又平添了一丝慌乱。她用身子挡住门,勉强挤出个笑容:“这么晚了,妹妹你有什么事吗?”云橙装作不知,身子一侧,便挤开了翠仙的身子,挤进了门去。
人已经进了屋,翠仙只得跟进门来,也不让座,也不倒茶,也不招呼,冷脸站在一旁,只顾追问:“妹妹你有事吗?没事姐姐我可要睡了。”
云橙自行在椅子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着,一边四处张望着。
东张西望地看够了,云橙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捡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