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霜见三人情状有些尴尬,看一眼跪在一旁的凌风,轻轻推一推那女子:“莫大人,这个女贼交给大人处置了。”
莫清歌唤一声手下:“王四,捆上。”
一个看上去比赵五还不起眼的年轻锦衣卫答应一声,不知从何处拿出牛皮绳索,将红袖牢牢捆绑,押解着去往别院的方向。
莫清歌对陆轻霜抱拳:“多谢前辈出手相救之恩。”
陆轻霜淡淡一笑:“大人何须客气。大人乃是扬名天下的少年英雄,能与大人联手抗敌,也是我生平之幸事。只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众人一听,便知是要为凌风求情。
被迷香迷倒,之后又被解救,其他锦衣卫都忘乎所以站了起来,此刻一听重提此事,赶忙又都齐刷刷跪下。
凌风原本就跪在地上,此刻出声说话:“师娘,不要管我,我是罪有应得。”
众锦衣卫原不明白,行事素来稳重的凌千户何以犯下如此大错,待见到陆轻霜天人一般的风姿,纷纷在内心猜测,凌风不惜冒犯锦衣卫家规,也要维护陆轻霜,多半是男女情爱之心,一时昏了头脑。
此时一听他开口叫师娘,都感错愕意外。
陆轻霜轻轻一笑,带着叹息:“孩子,我同你师父,不过短短露水姻缘,你大可不必如此待我的。”
凌风胡子一大把的中年男子,陆轻霜眼见着比他也大不了几岁,居然称他为“孩子”,云橙听得险些要笑出声,可是细品陆轻霜话中之意,充满对年少往事的感喟与伤怀,忍不住也跟着伤感起来。
凌风语气诚挚:“当日在师兄弟当中,我为人胆小木讷,师父并不喜欢我,是师娘屡次夸赞我性子朴质忠厚,师父才高看了一眼。自师娘走后,师父日夜思念,终身没有再娶。正因想念师娘,才在师兄弟中,选了我做传人,我这才有了今日,如何不感念师娘之恩?”
云橙听这一番话,只觉荡气回肠。
陆轻霜在江湖传说里一直便是一个奇女子,为人行事亦正亦邪,全凭自己心意,从来视规矩礼法为无物,连她自己也无法料到,缘份会令她遇上哪些人,改变哪些人的一生。
这娘俩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莫清歌还是冷着脸:“陆前辈说一句话,晚辈本当二话不说,遵从行事,只是涉及锦衣卫家规,清理门户之事,实在是非同小可。”
众人一听,这也是实情。
锦衣卫专门刺探官员阴私,为皇家所用,所知所闻之事,当然非同小可。
那金章虽然通敌,但莫清歌父子既然并未把他视作心腹,他所知也有限,凌风却跟了指挥使大人十多年,这却如何是好?
凌风长叹一声,拔出绣春刀,便向胸口刺去。
没等云橙惊叫出声,陆轻霜长剑一横,将他的刀拦住,对莫清歌恳求:“求大人饶他一条性命,若有一言半语从他嘴里泄漏,我将他的人头,连同自己人头,一并奉上指挥使大人府上。”
对于有身份有地位的一方豪杰来说,这已经是极重的允诺和誓愿。
虽然凌风报恩的事情做的稀里糊涂、愚不可及,但为的终究是一个“义”字。江湖人将“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因此陆轻霜也甘愿拿自己的性命来保他。
莫清歌脸皮终于动了一动:“那天跟凌千户进林子的都有谁。”
十来个锦衣卫垂头站出来,跪在凌风身后。
莫清歌语气波澜不惊:“陆前辈在京城的买卖是大字号,自会照顾你们养家糊口……”
陆轻霜朗声一笑:“都说锦衣卫手眼通天,果真名不虚传,天福镖局确实是我的买卖,这事情总共也没几个人知道。”
莫清歌接着语气一转,带着阴寒的狠戾之气:“不该说的事如果被我听到了,你们记得,即便逃到天涯海角,我的刀也会找到你。”
云橙听得又一个冷战。这锦衣卫的家规,可是比江湖盗匪还要严厉得多了。
凌风连同那十来个锦衣卫答应一声,凌风将绣春刀摘下,放在莫清歌面前,眼中含泪,拜了一拜:“指挥使大人的恩德,凌风此生难报了。”
莫清歌将头转到一旁,拒不受礼,显然是没有原谅他的意思。
云橙看着十分不忍,唤了一声:“凌大哥!”
凌风对她笑了笑:“云姑娘,保重了。”
那十来个人依着样子,垂着头放下绣春刀,对莫清歌拜别。
一行人在黑暗的山坡上走远。
一阵冷风自山谷深处直吹上来,天地之间充满肃杀凄凉之意。
莫清歌对着剩下的锦衣卫挥了挥手:“都起来吧,回去休息,不要迟误了明日办差。”说完,他自己向着山庄的方向走去。
锦衣卫们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收拾地上抛下的绣春刀,一起带着走。
小侯爷轻声对云橙说:“走吧,我送你回房。”
云橙望着莫清歌的背影,忽然想起来,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没有告诉他,于是对小侯爷笑着说:“侯爷先回吧。”
小侯爷点头,招呼陆轻霜、狄管家:“我们走吧。”
云橙对着莫清歌的背影喊:“大人留步,我还有些事情跟你说。”
莫清歌没有回头,却停住了脚步。
云橙三步并做两步,奔了过去,赶上了他。
莫清歌没有看她,默默注视着众人远去的身影,云橙从没有看过他如此落寞疲倦的神情。
他不说话,她也不想打扰他。
二人在夜色中站了许久许久,直到众人的身影远的都已看不见,莫清歌才开口:“我们走吧。”
云橙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