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下了马车,云橙看到面前如同仙境一般的奇景,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这哪里是边地荒山,偏远蛮夷,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天神居住之地,群仙归隐之所。
她看到的不是一座高山,而是一连十三座高山群落。每座山峰均是巍峨峻峭,直插天际,时值初夏季节,那山间却宛然有一道清晰的画线,将一座山截然分开,山间是如茵的草场,遮天的密林,山顶却是皑皑白雪,一片琉璃世界。
这十三座雪山如珍珠般连缀在一起,呈现出一个扇形展开,其连绵迤逦、雄浑飞扬之势,恰如一条通体晶莹的玉龙横卧于这边地高原之上,昂首张目,振振欲飞。
这便是玉龙雪山之名的由来了。
那带路的向导朗达早已全身匍匐在地上,双手向天举起,嘴里念念有声,就连有一半苗人血统的何毅,也情不自禁跪在地上拜了两拜。
一行人开始上山,云橙虽是女流之辈,因自幼习武练功,倒与莫清歌、江河轻松走在前面,一队锦衣卫跟在他们身后。
而杨之环、尤梦魂两个书生带着书童抱琴,在何毅等几个彪形大汉的护卫下,走在后面,气喘吁吁。
王四和赵五,则完全不见踪影。云橙估摸着,二人会一直在暗处,有了危难之机才会现身。
她忍不住回想着,是什么时候,自己才注意到有这么两个人的存在的呢?
啊,想起来了。
是在紫金山上,她被红袖关进地道的那个晚上,王四赵五现身,绑了锦衣卫的内奸,千户之职的金章。
不对……那个晚上发生了一连串的意外,莫清歌事先并不知道锦衣卫内部会有那样的大变,会揪斗内奸。
那么……王四赵五这种影子护卫,那一次从暗处走出来,是为了寻找她,保护她。
已经不记得是谁对她说过,为了找她,莫清歌像发了疯一样,什么都不顾了。
想起当日情景,云橙心中火热,目光望向了莫清歌,恨不得上前拉住他的手。
但左右一看,众目睽睽,只得作罢,而且此刻,莫清歌跟江河并肩而行,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云橙向来是不肯安静的性子,小跑几步赶上了朗达,一边走路,一边闲聊,问东问西。
朗达虽是苗人,但一直在丽江府给汉人商贾做向导,汉语说得流利,二人一问一答,说得热闹。
一行人经过一条河流,云橙看得大声称奇。
这等高山上的河流,都是由雪线以上的雪水化成,河水固然清澈无比,更稀奇的是,这河底全是白色石头,光洁明净,赛过汉白玉,正午的金色阳光照在河面,光影翩跹中,那河里的游鱼水草,纤毫毕见。
云橙看得拍手称快,没口子的赞叹,朗达一张黑黄的长脸上也禁不住露出骄矜得意之色,告诉云橙,这条河名为白水河,是这山上五大奇景之一。这玉龙雪山从古至今都是神山,是附近五大部族无数山寨共同供奉的神仙化身而成。
云橙连连点头称是,凡间山水哪得如此神奇瑰丽?二人热聊了一会儿白水河之后,云橙不忘查案职责,悄咪咪转了话题。她最感好奇的,自然是那黑苗大祭司的事,她问朗达,都说黑苗大祭司经过两百年修炼,可以亡灵附体,动用法力,报复汉人,是真的吗?
朗达狭长的丹凤眼里流露出敬畏和恐惧,说,是真的。
云橙摇头表示不信,朗达便指天画地,说,镇上不只一个人在月圆的深夜,看见过大祭司的身影从丽江府的路上走过,带着面具,跟庙里的神像一模一样。
此时前方道路恰好进入了一处密林。
经过紫金山一役,云橙因为怕鬼吃尽了苦头,上够了当,早就痛下决心,发誓不信鬼神。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
可是一进这林子,不知多少年的古树遮天蔽日,明明是大天白日,光线却一下子黯淡如黑夜,林子里窸窸窣窣各种古怪声响,身边跟着一个衣衫花花绿绿的异族男子,云橙还是打了个冷战。
她忍不住往朗达身边靠了一靠,低声问,既然大祭司亡灵复活是真的,他为何还敢到这山上来?
幽暗的光线中,朗达黧黑的长脸上现出一个诡秘而不失恶毒的笑容。
他对云橙说,冤有头,债有主,大祭司无论生前死后,都不会滥杀无辜,他朗达不会有事的,云橙这样年轻美貌的小姑娘也不会有事的。
大祭司只会对仇人下手,换句话说,为了替自己和族人复仇,他专门杀汉人当官的。
话音未落,身后林木连连发出声响,云橙回头转身,见莫清歌江河在前,杨之环尤梦魂在后,两组人一前一后,踏进了林子。
云橙刚想打声招呼,忽然觉得自己身后一阵劲风袭来,这风寒气刺骨,又带着浓重的腥臭之气。
她心中叫一声不好,转头一看,一只巨型蟒蛇盘旋在前方的树上,高昂着巨大的头颅,吐着鲜红的信子,身上的金钱纹艳丽斑斓、花形完美,正是一条极为稀有名贵的金钱蟒。
众人进山之前,因为知道云南地形特殊,荒山密林之中蛇虫毒物甚多,身上都带了辟毒的药物,所以才能一路上安然无恙,但是这蟒蛇无毒,也不怕雄黄等物,体型巨大,靠蛮力就可以绞杀活人,也是这丛林中一霸。
云橙一边心里评估着蟒蛇身上那条蟒皮的价钱,一边拉住朗达的袖子,心里早盘算好了,蛇一动,她就拉着朗达闪避,以她的遁逃术逃过一条蟒蛇,不在话下。
蟒蛇与众人对峙了片刻,长尾一甩,猛然发动攻击。
哧溜一声,云橙拉着朗达的袖子滑到了几步开外,停步观望那蟒蛇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