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一片死寂当中,云橙听到树林里传来细微而怪异的响动,她努力地往树林里看,却什么也看不见,浑身的毛发都一根根地乍了开来。
“大祭司显灵了!”一声呼喊带着哭腔,撕裂了这死寂,是朗达。
那朗达早已经懊悔来这一趟,只是望望锦衣卫的绣春刀,和那些比刀还要瘆人的脸,丧失了逃跑的勇气,原本吃饱喝饱,百无聊赖地靠着神庙墙角抽旱烟袋,到此时,他的后悔懊丧到了顶点,只顾对着黑暗连连磕头,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原本坐在篝火边的人纷纷站起身,尽管朗达手舞足蹈,状若癫狂,但锦衣卫和衙役究竟见多识广,短暂的慌乱过后,都拔出腰间的刀,眼睛望向自己的长官。
莫清歌和杨之环交换一个眼神,由杨之环发话:“大家退回屋里,把大门关上。”
云橙见莫清歌手按在绣春刀柄上,连动都没有动,明白他是要身先士卒,守在外面,就悄悄走到他身后,想跟他站在一起,谁知莫清歌好像背后生了眼睛,回头对着她便吼:“给我进屋去!”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这样凶神恶煞了,云橙一梗脖子,就想跟他硬杠,这时尤梦魂过来,拉一下她衣袖,低声劝道:“你若不安全,莫大人只有更不安心。”
尤梦魂的话,莫名起到了一种消气去火的作用,江河也在一旁,拼命用眼神示意她,别添乱,她这才跟随二人进了屋内。
一群人进入神庙大殿,忙不迭地关上大门,留了一条缝观察外面,云橙牢牢占据了门缝边的好位置,不放心地往外张望。
此刻,屋内屋外的人都沉默着,屏住呼吸,盯着黑暗中的那片树林,等待着那片树林里,扑出来一头谁都没见过的怪兽,甚至于,在云橙天马行空的想象里,走出一群美女,摇身一变,变成一群骷髅腐尸。
谁知等了半天,既没有怪兽,也没有腐尸亡灵,就在众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时候,一股漆黑的潮水从树林之中涌了出来。
众人目瞪口呆,正在揣度,这高达千仞的雪山之上,这漆黑的潮水是从何而来,那潮水却无声无息向前漫卷着,很快卷上了神庙前面的第一级台阶,借着篝火的火光,发出奇异的光亮。
云橙却听得清楚,那潮水中隐藏着无数细小响动,此刻借着火光一看,内心越发分明,一把拉开大门,大声喊道:“是蛇,是蛇,大人快进来!”
莫清歌带着锦衣卫们并没有看明白,但情势危急,他相信云橙的判断,于是一挥手,带几个锦衣卫扭头跑回了神庙大殿。
等神庙大门又牢牢关上之时,那股黑漆漆的潮水恰好涌到了神庙门口。这时不用任何人说,众人也都知道是蛇群来袭,隔着一层木门,那腥臭的气息,那在地上爬行时的窸窣声,嘶嘶的吐信声,纤毫毕见,众人既觉寒毛倒竖,又恶心欲呕。
幸亏这神庙虽没落已久,却又并非年久失修,四处墙壁、木窗、木门,都还颇为严实周正,众人退到靠墙的那一边,打算松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有舒完,又生了变故。那蛇的身体本就比寻常蛇虫细小,还有一些格外细小的,从门缝窗缝之间,便蠕动着漆黑发亮的身子钻进了屋内,众锦衣卫和衙役一见大惊,也不用长官们发号施令,自行动手,点燃火把,把那丑恶的怪蛇从门缝窗缝又驱逐了出去。
莫清歌令几个锦衣卫脱下贴身布衫,把门缝窗缝塞得死紧,这回总算一时无虞了,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云橙觉得全身简直脱了力,贴着墙边坐下来,喝了一口皮袋里的清水。
几口水下肚,忽然听得木门之外一阵诡异响动,接着,木门之外,传来沉重的撞击声,一下,又是一下。
那木门上就是一个普通的木头门闩,
众人相顾失色,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莫清歌没有号令手下,而是亲身走向门旁,查看究竟。
云橙看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向门的方向,再也按耐不住,一个凌空飞身跟了过去,江河伸手拉她,抓了一个空。
门缝旁边已经有个人,探头探脑在往外张望,云橙一看,居然是一直缩在后面瑟瑟发抖的朗达。
云橙正在奇怪,朗达猛地往后一退,几乎将她撞倒,莫清歌一把抄住了她,扶着她站稳,那朗达如同没看见她一样,状若疯癫,大嚷大叫:“大祭司亲自现身了,这下完了,谁也别想活命了!”
朗达说汉话本就有个奇怪的腔调,白天登山聊天的时候,云橙只觉得有趣可喜,可是如今荒山暗夜,强敌当前,他这半生不熟的汉话配以嘶哑的狂叫,可真令人遍体生寒。
屋内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重新慌乱起来。莫清歌一个眼色,王四一步上前,将朗达拖到一边,喝令他不许危言耸听,朗达总算住了嘴。莫清歌跟云橙二人从门缝往外看,也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门外那堆篝火上,柴火已经燃尽,火焰已经熄灭,只有一点清冷的星光照下来,门外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影,寻常人的身躯绝没有这么庞大,正是传说中的神怪巨人模样,正在一下一下的撞着木门。
云橙自从上得这山来,屡受惊吓,变故与凶险一波接着一波,但要说魂飞魄散,肝胆俱裂,以此时为最。她浑身发抖,死死抓住莫清歌的衣袖:“大祭司……大祭司……真的还魂了!”
莫清歌握住她的手使劲摇晃:“你别自己吓自己,看仔细了!”
云橙定定神,才发觉,那黑影并非真的是个人,而是由那黑蛇的身躯一层叠着一层,层层叠叠聚在一起,叠成了一个庞大的人形,在疯狂地撞门。
虽然看清楚了是蛇在撞门,云橙心中恐惧丝毫不减:“就是……就是大祭司还魂了,否则,这些蛇为何叠成一个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