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在这里戛然而止,再往后,都是空白的页数。
三月三日,是火灾发生的前几天。
何君淑无力地松开手里的笔记,迟迟地回不了神。
从去年十一月,到今年的三月,她的瑶瑶,原来一直在受李润明那个畜生的欺负。
甚至于发生大火那天,她的瑶瑶也很有可能……
可她作为母亲,却一丝一毫地不知情,她的瑶瑶在这当中受了多大的委屈和不甘。
意识到这一点,何君淑终于控制不住用力将日记本扣在了怀里,像一只被困了百年的囚兽,伤心欲绝地用力闭了闭眼,随后重重地哀嚎了一声,瘦削的身子拉长又弯曲回去,最后无力地低下腰趴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是她错了!
那天,她就不该给李润明开门!
那个畜生!!!
是她亲手把那个禽兽放进来伤害她家瑶瑶的啊!!
不顾一切拼命去救瑶瑶的人,她当作仇人日日诋毁诅咒,可那个真正的伤害了她的罪魁祸首,至今却还在披着他那一层道貌岸然的皮,生活在众人的眼下,逍遥法外。
想到这里,何君淑就心痛地几乎没办法呼吸,窒息感一重接着一重翻涌过来。
直到这一刻,这个几乎被世界遗弃了的母亲,一个人在房间里,抱着女儿仅留下来的唯一一件遗物,整整一晚,都在撕心裂肺的哭着。
后来,她再去消防队找过沈从越,可却被告知,他已经离开了队里。
何君淑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害的,可她没办法花更多的时间再去找沈从越去道歉。
因为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要找到李润明那个禽兽,让他付出该有的代价。
她去找李润明父母的电话,才发现打过去之后是空号。
何君淑嘲讽地笑了笑。
这是心虚了吧,
才把这个号注销了,换了新号。
她把之前的工作辞了,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每天到处打听李润明一家的情况,白天连饭都吃不了几口就开始到处奔波,有一次还因为低血糖晕倒被送进了医院。
可一瓶葡萄糖还没输完,她听到点消息,就在病床上坐不住,拔了针头从医院跑了出去。
最后终于在一家律所里面找到了李润明,他找到了新的工作,穿着得体的西装,露出一贯友好温和的笑,行走在阳光下。
而她的瑶瑶呢,却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光晓。
可瑶瑶明明,是比太阳还耀眼的孩子啊。
何君淑赶过去那个律所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走在门口准备进去的李润明,一瞬间,她眼里浮现出刻骨的恨意,跑过去用力扯住了他的衣服,红的快滴血的眼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叫出了他的名字。
“李,润,明!你这个畜牲!”
她用力扯着他的衣服,手因为太过用力指骨像干枯的树枝向外凸张,蔓延出根根青筋。
“你跟我去警局!”
顾不上哭泣,她死死咬着牙,揪着他那原本修身的黑色西装,就要带着他去警局,却被李润明一手不耐烦地挥开。
男女力量的悬殊在这一刻绝望地拉在最大。
李润明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目光瞥过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不断将好奇的目光探寻过来,他整理了一下神色,随后平静地对何君淑笑了一下。
“何阿姨,是有什么事吗?”
何君淑红着眼眶,抖着唇死死瞪着他:“李润明,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
李润明从容地低头笑了一下,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笑着说道:“阿姨可不要乱说话,我自己做过什么我自然清楚,但是没做过的我当然不会承认。”
“我知道瑶瑶去世,李阿姨很伤心,精神上可能有些不稳定,我理解您,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况且现在周围这么多人看着,阿姨你要是对我做什么的话,我完全可以以骚扰罪起诉您。”
何君淑看见他那副虚伪至极看似温善的脸,恨不得上去拿刀刮花他的脸。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李润明现在每对她说的一句,都在时时刻刻提醒她。
宋梦瑶已经死了,甚至于火化结束只剩下了一抷骨灰,就算她现在想给宋梦瑶讨回公道,也几乎没有可能,而且,拿不出证据继续纠缠他的话,还有可能连自己也搭进去。
看着李润明看似平静实则得意的神情,何君淑几乎都要把牙咬碎了,牙齿间不住传出“咯咯”的响声,口腔中弥漫出一股铁锈味儿。
趁着她这会儿拿他没办法,李润明朝她笑了笑,然后大步走进了律所,同时叮嘱前台别让何君淑进去。
看着里面的李润明背影越来越远,看着他谈笑风生地在办公室里和其他人打着招呼,何君淑脸色苍白如纸,唯独眼底红的可怕,身形晃了晃,几乎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用手撑住了旁边的墙。
她无声地哽咽,滚烫的泪水不住地从眼角滑落,抬起手用力地在自己的胸口处锤了几下。
瑶瑶,她的瑶瑶。
如果用法律无法公正地裁决他,那妈妈就用自己的方式。
她早在知道真相以后,就已经决定好放弃一切了,大不了玉石俱焚。
李润明清楚法律和人心,自以为可以将一切都拿捏得很好,但他低估了一个母亲,一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该有多绝望,有多崩溃。
她不再是在外奔波为生活低头的上班族,也不再是热情善良的邻居阿姨,这一切的一切让她离宋孟瑶越来越远。
现在,她只想当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