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巾包住茶叶蛋,在桌上滚一圈,然后一圈一圈地撕下蛋壳,再把一点点碎蛋壳清掉,才咬上一口。
“这家的茶叶蛋一般,我们刚进来的那个巷口有家开杂货店的,他们家的茶叶蛋好吃。”
方晴看他吃饭比自己吃饭都急,“有的吃你就吃吧,一个茶叶蛋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啦,江铮正准备长篇大论茶叶蛋之差异,见方晴面无表情,极有眼色地闭嘴,囫囵吞枣地把蛋塞进嘴里。
“我去付钱。”
“我结过了,走吧。”
方晴去提行李,江铮快她一步先拿起行李。
往巷子外走了一会儿,这条小道没人,方晴停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在罐头厂上班了。”下岗这两个字她说不出口,“房子当然跟我更没关系了,咱们俩一开始就是......反正我不能耽误你。”
江铮笑出声:“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像负心汉抛弃糟糠妻。”
还真是。方晴也觉得逗,她这一乐,一大早的别扭感少了。
“说说吧,你是怎么打算的?”
江铮微扬起头,做思考状,好一会儿没说话。方晴等着他的回复,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树。
“你住哪儿?”
方晴:“你别转移话题,先回答我。”
江铮来劲儿了:“我转移什么话题,现在跟你讨论的是最基本的生存问题。你先回答我,你住哪儿?”
“反正有地方住。”
“不会是招待所吧。”
“......”
江铮瞬间变得严肃:“这可不行,现在招待所乱得很。前两天人民南路有家招待所一晚上发生两起抢劫杀人案,死的都是二三十岁的男的,《晚报》都登了两天了。你一个女孩子住招待所,太危险了。”
方晴印象中好像是在厂里的书报栏看到过这么一篇报道。被他这么一说,她有些后怕。
“我也不想住招待所,没地方去啊。”
“去我那儿。”
“你们厂宿舍能男女混住?”
江铮把行李往肩上一甩:“那你就别操心了,我会安排的。”
罐头厂在城西,酒厂在城南,距离远,去一趟要转三次车。方晴和江铮认识、结婚到现在,八个月,见面次数也就十一二次,多数是江铮来找方晴。
只坐一趟车还行,要转三趟,方晴受不了车上的味道,尤其是天气热起来了,满满都是汗臭味,有时候还夹杂着劣质香水味。
方晴站在靠窗的位置,坐在窗边的男士很热,不停地流汗,汗臭加上头油味儿直冲方晴的鼻腔,要不是扶着座位靠背,她能晕过去。这还是她跟江铮换过的位置,她先前站的位置旁边有个老大爷,她的脸正好对准他的胳肢窝。
中巴车停站的时候,有一辆黑色轿车经过,方晴眼尖,看见驾驶座上是个女人,她挺羡慕的。
“那是啥车?”她小声问江铮。
江铮看了看:“宝马,看车牌,是从省城开过来的。”
“进口的吧,听起来就很贵,多少钱?”
“这车在宝马里不算贵的,十几万吧。”
乖乖,十几万,还不算贵,都能买几套房了。
方晴发现江铮对钱经常流露出满不在乎的态度,江铮的家境比她的家境好些,但父母也就是普通人,工人阶级的家庭怎么培养出一股封建地主家少爷的味儿。
折腾了两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了。
酒厂周边环境大变样,方晴在六个月前最后一次来的时候,酒厂旁边还是农田,现在全都盖起了新的厂房。江铮说这是台湾老板投资的鞋厂。
早有人在站台等着。
“铮哥。”
来人圆头圆脑的,一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方晴记得他,潘子,是江铮的铁哥们儿。
“嫂子。”潘子热情地冲她笑,又让江铮把行李给他拿着。
江铮没给,抬了抬下巴:“走走走,在前面带路。”
方晴:“去哪儿?”看样子不去酒厂。
潘子回头笑说:“去我对象那儿,不远,就在前面,几分钟就到了。”